◎黃茗芬
這一個月，新冠疫情在台灣造成許多重症與死亡，每天看著兩位數的病歿人數，以及仍在生死邊緣掙扎的重症者，心裡有說不出的沈痛與難過。新冠肺炎感染力強，人與人之間必須隔離、深居簡出來避禍，兇猛的病勢讓許多人來不及和家人好好道別；死亡的威脅不預期地臨到許多家庭，讓活著的親友深感痛苦與遺憾。
探索不被理解的微小心聲
這讓我想到近期火紅的韓劇《我是遺物整理師》，故事以專業整理遺物者的角度，懷著敬意踏入亡者的生活環境說「我們現在要幫你搬最後一次家」，他們協助清理遺留品，也從中找到逝者未及表達的心意，慎重地代替逝者，將遺物轉交給摯愛的人。
每一集故事裡過逝的案主，身份背景形形色色，深究之，觸及不同的社會議題：弱勢實習生因工傷事故，延誤就醫而死亡；被孩子遺棄的失智老人，過世近一個月才被發現；幼稚園老師碰上恐怖情人；因急診室暴力死亡的醫生，被家人強烈阻止的同志戀情；被棄養轉送美國的韓裔男子，因無法取得美國籍，返回韓國尋母未遂等。
這些小人物都有被世人遺忘、或不被理解的「孤獨」處境，活著的時候，渺小如他們的心聲，被主流社會的喧囂聲壓制，卻沒想到死後透過遺物整理，能好好與摯愛之人道別。
亞斯伯格青年遇見不羈格鬥選手
貫穿不同死者故事的關鍵，是遺物整理師，劇中由亞斯伯格症患者韓可魯，和有前科的叔叔曹尚久一同守護遺物整理公司「Move to Heaven」。這是可魯和父親相依維生的工作，多年來父親將他訓練成能獨當一面的遺物整理師。某日，父親心臟病發意外過世，剛出獄的叔叔尚久成為可魯監護人；兩人素未謀面，瞬間卻要同住生活與一起工作。
亞斯伯格症的特質，讓可魯一絲不苟，每件事遵循相同流程，愛乾淨、整齊，專注的工作，執著地找出逝者未說出的心意，代為轉達給摯愛者才算完成工作。可魯眼中的叔叔尚久，是不愛乾淨、很聒噪、很會打架的人（地下社會的非法格鬥選手），但叔叔不是壞人，是有點難了解的好人。
兩個性格和生活習慣迥然不同的人，被迫一起守護遺物整理公司，時有衝突與步調混亂，卻也使可魯在專業上終於獨當一面，具備父親一樣的能力——透過遺物整理解讀出死者的心意。
人生是漫長的旅程，從許多不同角度觀看，能成為不同風景的生命故事。卻沒想過，原來遺物整理也是獨特觀看生命的角度，透過生活環境中規律保留的物品、珍藏之物，悉心觀察拼組起來，竟能成為一幅描繪案主心意的圖畫。
悉心整理遺物 傳達逝者心聲
其中，在無後老夫妻燒炭尋短的故事裡，老先生金仁秀生前預約了遺物整理，整理當日便是他們氣絕之日。尚久對仁秀替妻子決定死亡的做法，氣憤難平，覺得怎可如此奪去家人性命？而可魯沒有與叔叔爭辯，專心清理環境和整理遺物。
他們最後發現一道暗門，打開竟是個綠化非常好的溫室花園，裡面的盆栽都是仁秀當社區管理員期間，把居民丟棄盆栽撿回家悉心照顧，這些盆栽都復甦鮮活如同新品，打造成愛妻養病曬太陽的花園。
觀者會慢慢發現，仁秀是位溫柔有愛、殷勤工作的老人，卻因得知罹癌、被雇主辭退，而決定與臥病在床的妻子一同尋短。故事背後隱藏著協同自殺、如何才算善終的爭論，卻也讓人思想，是否能在還來得及的時候，珍惜活著的人，去聽見身旁小人物的心聲？
在孤單絕望處境 傳遞溫暖祝福
《我是遺物整理師》一路看下來，不禁好奇：為什麼可魯和父親會這麼堅持，想在遺物整理中，找到死者未曾說出的心意？這對他人不過是另種形式的清潔工作，甚至隨著不同的死亡方式，帶給環境實質上污染和心理上的不潔陰影，為何兩人能用敬畏的心來投入工作，甚至發展出「替逝者轉達生前沒說出來的心意」這樣獨特的服務？
關鍵在於故事頭尾出現的可魯父親韓靜佑。靜佑年幼時父親過世，母親再嫁，因此有了同母異父的弟弟尚久；繼父對母子三人家暴，母親過世，成年後的靜佑離家獨立，一心想把尚久接出來共同生活。約好去接弟弟的日子，靜佑卻失約了，這使得兄弟失聯多年，尚久過著艱難的生活、且無法原諒靜佑。
靜佑失約的真相是，他為了去買弟弟想要的生日禮物去百貨公司，卻碰上百貨公司施工不當倒塌，被困在地下三天，重傷住院很久。被困重傷的經歷讓靜佑立志成為消防隊員，直到妻子重病期間才退下來。
靜佑在某次工作救了仍是嬰孩的可魯，這特別的經歷，使得靜佑和妻子深被嬰孩可魯吸引，決心收養他，這是婚姻多年後，兩人終於有孩子。養育可魯過程，逐漸發現他有亞斯伯格症長年不說話，夫妻兩人沒有視之為養育的障礙，而是耐心等候可魯願意說話的時刻。
幾年後，長期患病的妻子過世，剩下父子相依為命，也開始遺物整理公司「Move to Heaven」的工作。談到思念親人，靜佑曾對兒子說：「眼睛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只要你記得，就永遠不會消失。」深入靜佑的人生發現，他從年幼起經歷太多失去，也經歷許多漫長的等候，這些鑄造他與眾不同的心靈和看待人生的眼光。
曾經走過黑暗與窄路的人生，卻讓他擁有明亮溫暖與長久忍耐的心，他帶領著可魯以「遺物整理師」身份走進死者居所，就像光照進黑暗環境，不單驅散了黑暗，這光亮有洞悉人心的能力，能照出逝者深藏心中的心意。
許多人看這部劇是受感動而淚流不止，我的反應是驚奇的感動，因為故事不斷帶出在黑暗中溫暖盼望的明亮。這段日子，我們的國家社會與許多家庭，真實經歷新冠疫情帶來的悲傷與恐懼，不知道何時是擔憂黑夜的盡頭，不知道盼望的曙光在哪裡。這部劇帶領我們走進不同的孤單絕望處境中，又真實看到明亮的盼望所在，並讓人一次次深思，總有事情我們能堅持去做，帶出盼望的祝福。
編按：本片分級16+，建議未滿16歲不宜觀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