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顯正（中華福音神學院宣教中心主任╱宣教學助理教授）

一個人為什麼會信主？為什麼會從原本的宗教信仰，改變成另一種信仰？通常若有一個人從儒、釋、道、伊斯蘭教、印度教改信耶穌，我們會非常高興，並稱之為信仰的歸正（conversion）。但是對原本的宗教人士而言，可能覺得這種行為叫做「叛教」或「背教」（apostasy）。如果有人原本持守基督教信仰，後來改信別個宗教，我們通常會非常難過，而且直接想到永生、永刑的結局，而憂心不已。

每年寒暑假也是華神宣教學博士班歡喜登場的時刻，來自四面八方的宣教士20多人聚集上課，並交換在宣教工場的心得，是台灣少見的提供宣教實踐者、實務與理論腦力激盪的殿堂。

今年暑假授課的教授是David Greenlee博士，他在OM服事卅多年，擁有芝加哥三一神學院的跨文化研究博士學位。他博覽群書，也參考一般大學社會學、心理學、人類學等領域對宗教皈依的研究，他認為：皈依是雙向的運動，每天都有人歸信基督，也有人離開基督信仰；而其動力至少要從以下幾點面向去觀察、理解。

這也顯示當代對宗教皈依的研究，逐漸從宗教面向轉向身分認同、生活方式、信徒社群與人際關係等面向去了解。本文對皈依的各面向稍作整理，以饗讀者。

1. 神聖的原因
真正的歸正，必然含有與神、與神的百姓、從掙扎中得釋放，對人的愛，渴望更認識神。「到了神我們救主的恩慈和他向人所施的慈愛顯明的時候，他便救了我們；並不是因我們自己所行的義，乃是照他的憐憫，藉著重生的洗和聖靈的更新。聖靈就是神藉著耶穌基督——我們救主厚厚澆灌在我們身上的，好叫我們因他的恩得稱為義，可以憑著永生的盼望成為後嗣。」（提多書三章4-7節）

神學上講，歸正是三位一體上帝主動的工作；而第三世界的普羅大眾歸主的經歷顯示，神蹟奇事扮演了關鍵性的角色。然而認識以下其他面向，也可以幫助我們管窺全貌。

2. 心理的因素
有些人心裡早就厭惡自己的文化，對於外來信仰就比較開放，厭惡封建中國吃人禮教、貧窮落後或當今共產壓迫者，對象徵西方文明自由、平等、人權、民主、法治的根源的基督教自然心嚮往之。

揆諸歷史，五四、六四、七四的軌跡，帶領者許多中國人找到基督。但是若當事人是原本社會群體裡的掌權者、既得利益者，通常會扮演反對改教的力量。在穆斯林的世界，也有人是對恐怖主義造成的傷害而懷疑伊斯蘭教，進而對福音開放。

3. 文化人類學的關注
最近的宣教學界對榮耀羞辱╱罪咎清白╱恐懼權能╱污染潔淨等對偶性的文化多所研究。傳道人的文化預設與世界觀，如果與聽眾的文化預設及世界觀越接近，信息就越容易有共鳴；反之，則容易變成雞同鴨講。

人類學家還關心皈依的發生能否跨越性別、族群的界線。印度的賤民（Dalit）曾因為不滿種姓制度的壓制而集體皈依佛教，也有一部分集體皈依基督教。而各種民族藝術和儀式的表達，也常常能帶來本色化的教會，避免基督教是洋教的印象。

4. 行為模式
通常傳道人比較相信講道、教導的力量。但研究顯示，感人的見證、行為道德、愛人如己的典範、生命改變的見證更能打動人心。簡單的二選一當然缺乏智慧，但是就在你的教會裡面，做個簡單實際的調查與訪談，可能會讓你跌破眼鏡。

在行為的見證上，近代西方基督教的沒落，可以反映在基督徒的離婚率與非基督徒相差無幾的現象，另外，有些基督徒種族歧視觀念比世人更嚴重。除了基督徒禮拜天要上教堂，週一到週六行為模式與非信徒到底有何差別，正大大影響歸信或離教的趨勢。若世人看到的盡是基督徒的醜陋，要他們相信我們口中耶穌的美麗，張力不可謂不大。

5. 社會動力
特別是指身分認同。在美國有一段時間，伊斯蘭教的宣教策略就是訴諸社會動力，他們說伊斯蘭教是黑人的宗教，因為能實現真正的各族群平等，稱基督教則是象徵白人奴役黑人的宗教。我以前參與的國際團契有位頗受歡迎的黑人弟兄，幾年不見，竟然皈依伊斯蘭，讓我們同時代的契友都非常錯愕，但也讓我體會到美國種族問題的錯綜複雜與難解。最近的黑命貴（BLM）運動也還方興未艾，是美國的基督徒必須嚴肅面對的課題。

6. 人類的溝通
溝通的內容與溝通的方式同樣重要，從南亞婦女歸主研究顯示一個有趣現象，由查經班信主的人比較不會帶人信主，因為帶領查經需要較高的技能與教育訓練才能勝任。反之，透過聖經故事、口語傳播方式信主的人，比較能夠自然而然地把聽到的故事，再講給別人聽，以致產生族群歸主運動。

7. 歸正或叛教
伊斯蘭教、印度教甚至日本的神道教都曾經嚴重逼迫改教人士，他們也許都尊重耶穌，但是認為「改變信仰」意味著對原本族群的背叛。如何在保留族群身分同時作耶穌的門徒，常常是想要歸主的人最大的挑戰。處境化的倡議，乃時有所聞。

8. 屬靈爭戰
這個面向在教會界常常討論，基督徒應當不陌生。聖經也有明文教導，「因我們並不是與屬血氣的爭戰，乃是與那些執政的、掌權的、管轄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屬靈氣的惡魔爭戰。」（以弗所書六章12節）屬靈爭戰會發生在個人心靈、社會、國家、國際、流行文化、經貿、靈界等領域。

皈依的研究顯示，有個令人憂心不已的趨勢是，許多受訪者表達「對父親的憎恨」是攔阻人信主的一大因素。如何讓世人明白、體會天父的愛，確實是當務之急。 「看哪，耶和華大而可畏之日未到以前，我必差遣先知以利亞到你們那裡去。他必使父親的心轉向兒女，兒女的心轉向父親，免得我來咒詛遍地。」（瑪拉基書四章5-6節）舊約最後一段話，如今聽來更是暮鼓晨鐘。

邱顯正
中華福音神學院宣教中心主任╱宣教學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