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言勒

又是年終歲首交際時刻，一年的索索煩煩或壅塞在櫥櫃、或雜陳在廳堂、狹廊，在翻整的同時，才發現記憶不只是一年的積累，可能有些是去年、前年、大前年，甚或數年、數十年的不捨。舊物易去，數年皆未曾翻用，只要轉念一想或狠下心來，就可轉送或回收。最怕的是翻箱倒櫃拾掇的泛黃紙張和積塵小物，把時光帶到遙遠的美好。此刻，我看到一紙札記和一張雪景月曆，2005年的十二月。

翻箱拾掇 時光倒回遙遠的美好
以前一直盼著住到清幽的山裡，可以有空閒寫作，如今在此遠離塵囂、景緻曼妙的山中獨居，卻幾乎無法承受那種舉目無親的飄零之感。腦中時時湧現過去甜蜜時光，一夥好友，既在教會共同服事，又是學校的學長姊或學弟妹，從週一到週日總能時不時就碰面，比家人還親。除了課業、服事的苦哈哈，還會成群結伴做些放鬆的事：溯溪、游泳、聚餐、看電影，日子總能在忙裡偷出幾許空閒。

現在，自己成了「個體戶」，雖然有同事但職場上的人際，嚴肅許多，也客套許多。一樁樁有趣、難過、生氣的事，再沒朋友可以分享，就在去年八月，一切都凝結凍住了：一個瞬間，有人去英國唸書、有人去當兵、有人收心寫論文，而我來到了台灣的中心點，試著尋找下一個人生目標。

一晃蕩十多年就過了。當年，職場生涯的菜鳥期常常被「陌生」感擊垮，只好寫點什麼給故舊好友，說是刷存在感，還不如說是斷捨離的前置作業。

在國外也曾感受過相同的冷然與孤獨，怪異的是，這種感覺只有刻意到公園裡，坐著板凳獨享午餐時才引發。在西班牙生活的歲月，人人都當你是異地遊子，很關切你是不是環境不適應，總是熱情引渡你東家一餐西家一宿。往返大學圖書館途中，總有人與你搭訕，談民情說風俗。

有一回，一位曾短暫居留過台灣的路人，攀談起他好想念台灣的「茶包」，甜甜的，肚子餓可以吃，很方便。說了半天還搞不清楚，乾脆帶到台灣人開的中國商店，原來是芝麻糊即溶包，「真好，我要買十包，一包送你。」這些窩心溫暖的萍水相逢，帶給我每天不同的驚奇，堪比多年友誼。

遠離塵囂 力圖鎮靜怡然
日子雖快速地讓人記不明那不同膚色的容顏，容顏展現的笑靨卻持續溫暖胸口，或許這就是日後只要一有長假，就抱著省吃節用下的撲滿衝向異國的理由吧！因為知道在自我放逐、享受孤獨時，還會有許多溫暖的問候在祝福著自己，不是嗎？桌邊那張過期的月曆，訴說那年冬天立誓要看到雪，不要如同之前的冬天因為感冒錯過了賞雪，心中懊惱許久。

才抵西國兩天，拜訪男友的台灣朋友來電要帶我去看雪。第一次看著小雨絲在空中遇冷，凍成片片雪花，兩個成年女子叫喊著、雀躍著，頑童般手舞足蹈起來。那個西班牙大男生楞在一旁，無法想像他送給了長居熱帶的我們一個這麼好的禮物。數週後，陸續有北方及中部朋友的邀約，都是為了滿足我對雪的好奇。最叫人啼笑皆非的是，熱情的朋友們非得要你承認這次所看到的雪是較其他次為美。怎說呢？雪竟有它自己的姿色，不同的心情會看到不同的雪。沒帶我看雪的朋友，送我當年的雪景月曆，直說：「看這個跟看真的是一樣。」

在台灣，明明是不熟悉的城市，只因為有著同樣的膚色、操弄著相同的語言，就被認定沒有適應困難這回事。東西南北尚搞不清方向，柴米油鹽已經開始運作，儘管舉手無措，都要扮演著鎮靜怡然的樣子。初居山林的我，曾感到極度陌生，總要時時拿過往生活或是異國際遇相比，這非關愛不愛台灣，而是朋友。沒有朋友的地方要如何成為故鄉？

收拾心情 努力向前直跑
聖經有云：「手扶著犁向後看的人，不配進神的國。」（路加福音九章62節）回顧過往，罪當不致於「死」（不能進天國），但是傳道書三章11節這樣寫著：「神造萬物，各按其時成為美好。又將永生安置在世人心裡，然而神從始至終的作為，人不能參透。」歲末大掃除，是得把這些陳年往事好好整理，最重要的是收拾心情，神的心意是「各按其時成為美好」，如果過去的好總是牽絆著現在，讓人無法帶著喜悅的心情跨進新年，或許該參考一下11節最末一句，「然而神從始至終的作為，人不能參透。」

祝福那些曾經給我美好回憶相識或不相識的朋友，洗刷過記憶庫的我得向前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