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硯美

多數的時間，我們會把建立紀律放在孩子的身上，市面上有關管教、教養的書籍琳瑯滿目，電視節目也有不同的專家在教導父母面對嬰幼兒、青少年的「犯規」時要如何處理。可是，就我自己的經驗來說，與其說我教孩子紀律，從女兒出生到現在，她教我的，遠遠比我教她的多很多。

華人的教育往往在各種倫理結構下，父母、老師，永遠是被放在「上位」，而小孩、學生則是被放在「下位」；我們為求教學的效果，最先要做的，多半不是相互理解，從而帶動雙方的成長，而是先要「建立權威」。

我並不反對「建立規則」，但是，我們是否可以反思一件事，建立權威與建立規則的差別是甚麼？規則一定要在權威之下才會被遵守嗎？做為父母，同時也是孩子的第一個老師，我們到底是要求孩子，「做到」我們所訂定的規矩，還是他們能夠看見我們願意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而學習到規矩背後的意義呢？我想透過一部電影，與大家一起思考這個問題。

長不大的父親
1993年由克里斯‧哥倫布執導的《窈窕奶爸》，故事敘述丹尼（羅賓威廉斯 飾）是一位電視台的卡通配音員，他天生幽默，渾身喜劇細胞，可是平常言行叛逆不拘，儘管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自己仍然像是一個大孩子。

電影的一開始，就是他與節目的製作人為了他在節目配音時加油添醋，而與製作人吵了起來，不願受屈的丹尼竟就這樣說離職就離職了。

他把孩子們接回家，為兒子在家中舉辦了盛大的派對，把家裡弄得翻天覆地，宛如大戰過後無一處完整。接到鄰居投訴電話，正在上班的丹尼妻子瑪蘭達（莎莉菲爾德 飾）趕回家中，看見眼前景象心中一把怒火燒起，長久以來對於丹尼的種種不滿一次爆發。她責備丹尼就像是家中的「第四個孩子」而且是帶頭作亂的那個。兩人激烈爭吵之後，決定離婚，而因為丹尼辭了工作，法院便將孩子的扶養權判給瑪蘭達。

丹尼一夕之間失去了工作、家人以及住處，在我看來，他更像一個剛被父母趕出家門要求獨立的青少年。法庭只准丹尼每個週六去探望三個孩子，但丹尼卻因為思念小孩，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重新學會負責
因為瑪蘭達工作繁忙，少了丹尼，她也少了一個能照顧孩子的人，因此，她決定應徵一位管家兼褓姆，於是丹尼用他的渾身「戲」胞，加上好友的協助，全套的化妝，連同髮型、臉型、身形全部改變，他化身成為一位英國籍年約六十五歲，受過良好禮儀訓練，既古典又嚴厲的女管家「道菲爾太太」去瑪蘭達家應聘。

原本毫無照顧他人能力的丹尼，一切都是用「演」的，所以，從烹飪、打掃等等家務，他得從頭學起，過程還鬧出不少笑話，他經常將自己弄得狼狽不堪。可是，他一方面在與孩子分離中，感受到自己作為一位父親與孩子之間的深深連結，從而也感受到孩子除了一個「大玩伴」之外，也需要有一個榜樣，而以前那個缺乏紀律的自己，對孩子並不是一個正面的形象。於是，他從扮演轉變成「就是」那個具有良好禮儀，善於烹飪、家務的「道菲爾太太」。

孩子起初對這位「道菲爾太太」充滿敵意，認為「她」怎樣也無法取代父親的位置，更重要的是，她要來教丹尼從來就不願意提起的「規矩」。可是，丹尼對孩子的理解與認識是沒有人能夠比擬的，於是，在這個前提之下，他不是一味的嚴厲，而是懂得每一個孩子的需要，因材施教。在他慢慢的引導之下，孩子也能夠接受，從而開始改變。

成熟才是真正的紀律
最終，這位「道菲爾太太」還是被孩子與瑪蘭達揭穿了身分，丹尼因為法律的規範被迫要離開。可是，這部電影的最後，卻有一段瑪蘭達到電視台找丹尼，訴說孩子們需要他。在這段戲中，我想沒有人能夠否定，一對父母對孩子的愛，遠超過了彼此之間爭吵不合的過去。

我非常喜歡導演透過電視上的「道菲爾太太」（後來丹尼以這個身分回到電視台主持節目）讀起一封信：

「親愛的凱蒂：你知道嗎？有些父母分開後會比以前相處得更好，他們不再老是吵架……有時，他們會重歸於好，有時他們不會，親愛的，如果他們沒有重歸於好，千萬別責怪自己。他們只是不再愛對方了，並不意味著他們不愛你。

凱蒂，這世上有著各種各樣的家庭。有的只有爸爸，有的只有媽媽……有些小朋友跟叔伯姑姨一起住，有的跟爺爺奶奶一起，還有的跟養父母住一起。有的家庭分開住在我們國家兩個不同的社區裡，他們可能幾天、幾個星期、幾個月，甚至幾年都見不上一次面，可只要有愛，親愛的，他們的心就會緊緊依偎在一起，而你心裡將會永遠有著一個家。」

在這封信中，我們可以讀到很深的愛，更重要的是我們在整部電影當中，看見一個父親，從成為「自己」到成為「愛」的過程。從而足以讓我們深思，在家庭當中，我們真正的責任不是「教育」，因為在教育之先，我們得先弄清楚，我們到底是想要把孩子教成我們自己認為理想的樣子，還是，我們能夠先成為一個願意不斷完整自己，把自己變成更好的大人，以至於孩子不是被放進我們理想的模子當中，而是也願意按著上帝原來塑造他的樣子，不斷地讓自己更好。

此刻我們才會真正明白，紀律或許是通往成熟的其中一條路，但是，成熟卻是能夠讓我們願意自律的最深層的動機。

編按：《窈窕奶爸》為普遍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