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文　溫小平（作家）

每當孫子女跟我同睡時，最喜歡玩的就是「影子遊戲」，他倆站在檯燈前，往前走、往後退，看著自己的影子變長又變短，然後大喊，「奶奶好像巨人啊！巨人來了，快跑。」他倆甚至興沖沖問我，「奶奶，我們會不會長得像影子一樣高？」

的確，當我們幼小時，很希望長高，可是，身高又不能變魔術，於是，能短暫滿足我們的影子遊戲，遂樂此不疲。

白天，陽光炙烈，地面白恍恍的，看不到自己的影子。直到天漸漸暗了，路燈照射下，休息多時的影子才又冒出來。

猶記得我學生時期，常常夜歸，走在杳無人跡的山路上，心裡難免恐懼。那時，陪伴我的就是影子了，望著她忽前忽後的彷彿跟我捉迷藏，追著跑著，十分有趣。一旦轉移焦點後，害怕也就漸漸遠離。

所以，每當夜晚時分，總習慣尋找影子，她就這樣忠實地陪伴我無數的春夏秋冬，好像我的另一部分。或許，直到我返回天家，她才會結束任務。

原以為，影子就是一個嬉戲對象，直到我去北疆彩虹灘旅行時，才發現，影子是位智者。

起初，我專注在沿途層次分明的彩石上，可是，就在我排隊走過岩石間的狹窄小橋時，夕陽恰好從我身後映照過來。我望見岩石上的黑色身影，有幾秒鐘的驚訝，當其他旅客一一走過時，我卻停在原處，跟影子對望，好像跟一位老友對話一般。

我的身高長相、我的外衣鞋襪，甚至我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累積的名望、金錢，在黑色的影子上，一點也無法顯現出來，沒有色彩，也沒有掌聲，就是一片黑。

她彷彿告訴我，不要為外在的虛華耗盡一生，如同影子，她的存在唯有倚靠「光」，才能顯出她的形象。而我們的存在，應該是依照上帝的標準來看，到底繳出了甚麼樣的成績單。

影子如同我們的另一個分身，雖不是時時出現，她卻提醒著我們。夜深人靜時，停下來，看看她，想想自己，白天的追逐奔忙，莫非是一場空？在我們的生命順位中，誰才是永遠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