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22 基督教論壇報 / 愛家真情

遛狗的哲學:教養在拉扯與放手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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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凱沁(心理諮商師) 觀察剛學會走路的小孩,發現他們不喜歡有人扶他,只見小子一副千山萬水我獨往的氣勢。再看青春期的青少年也相似,他們來勢洶洶的離家渴望,像似打算過重山涉萬水,慷慨就義於前途的跌...
◎林凱沁(心理諮商師)

觀察剛學會走路的小孩,發現他們不喜歡有人扶他,只見小子一副千山萬水我獨往的氣勢。再看青春期的青少年也相似,他們來勢洶洶的離家渴望,像似打算過重山涉萬水,慷慨就義於前途的跌撞。他們形體龐大中仍隱含著稚氣對抗著你,掙脫你的扶持和呵護的壯烈,讓你同時雙倍感受到昔日三歲的「我自己來!」和「放我走!」的力道。

驚濤駭浪的收與放
然而,對有三歲小孩和青少年的父母而言,正處在驚濤駭浪中,談何容易「放」。於是親子之間恰似無形的繩索兩端,便在「收」「放」的韻律中纏綿著或是纏鬥著,無論何者都令人汗流浹背。

我也是親臨此景的父母,並沒有因為我的專業或其他條件,豁免拉扯的辛苦,但是卻因為我收養了一隻狗而學習聽到「放我走」的含意。

我對狗的陌生不亞於對水,之所以今日有牠,是因為在美國時,幾乎每一個朋友家都養了不只一隻狗;那些狗個個友善聰明,竟然可以與主人同好同步地善待一位滿懷鄉愁的過客。於是對狗就這樣感到親切,也願意破除狗不能了解我、也無法與我對話的迷思。

同時也多少受一部電影的影響吧。布魯斯威利主演的《扭轉未來》中,那個小孩跨越未來,造訪四十歲的自己,看到那個「自己」過的生活時有感而發地說:「想不到,在未來,我四十歲了,沒有女人,沒狗,也不知道月亮何時變橘色的,我真蠢!」

赤子之言常能使世故的成人反省:「我到底怎麼了!何時失去了起初的理想與熱情?」在美國期間,我對狗有了新的認識!於是我半玩票半認真地想依著內在的赤子之情,省思自己是否過於世故,而失去了什麼樣的生命歷程與風情。

放開狗繩 像送孩子出遠門
就這樣,我收留了一隻從花蓮來的流浪狗所生的baby狗,名叫「嘟嘟」。那是一隻來自流浪狗所生的土狗,棕色的毛,圓渾的眼睛,有點像狐狸狗,敏捷好動,對所有風吹草動都有本能的反應。一放出狗屋,牠就到處胡亂跑,凡是陌生一路上,嘟嘟興奮地到處嗅,小小聲的鼻音彷彿剛出生的豬,挺可愛的。可是嘟嘟力氣很大,以致當牠愈走愈快,愈聞愈興奮,愈想擴大所到疆界時,我再也無法依牠所願的速度和範圍了。

這時候,我發現嘟嘟的姿勢簡直不像狗,而像蠻牛,聲音不如小豬悅耳了。牠發出過勞垂死的老牛聲,而我則像沒有經驗的馴獸師,面目掙獰傾盡全力,制服困獸,想要扭轉流氓變小姐,企盼牠能與我優雅漫步同行。

就這樣角力一陣,人狗兩傷,狼狽不堪時,身旁智慧的男人便提議:「打開繩子,放牠走,看看牠會如何?」

於是我帶著不安和男人的鼓勵:「放牠走!」我暗中禱告,希望這真是解除兩敗俱傷的妙方。

當我要解開嘟嘟脖子上的繩子放牠走時,某種熟悉的感受浮上心頭,一份掛慮和不捨,幾分不安中參雜些不得不的無奈期許,頓時我竟千頭萬緒,綿綿離情般地解開繩子,壯烈地任分離的焦慮一舉高漲成河,簡直像母親送孩子出遠門的心情。

意外的是,嘟嘟沒有我們想像中的失序,而是活躍有禮的向前探索,走走停停,約廿步之隔,牠就回頭走到我們的面前,在我們四周繞了一圈後再向前探究,有時也會回頭看我們一眼,再繼續走,但是總不超過一定的距離,牠一定又會回到我們的身邊之後再出發。

這時說嘟嘟像蠻牛,倒不如說牠像一顆溜溜球,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維繫著牠和我們,而牠就在線的兩端的收放中來回著。看不見的線形成了看不見的規則,使得我們各自取得獨立的痛快和分離的安心。

就這樣,牠來來回回,偶爾被車輛吸引片刻,追趕幾步,閒吠幾聲,最終仍回到牠所定的時空點上,完成牠自定的儀式。走走回回於自己與主人的身邊。

離家是為了回家
要品嘗回家的團圓,而不得不「放走」,因為回來的情意和動力,是在放走後才能自由地萌發和發酵的,這是多麼弔詭的說法:「離家是為了回家。」

走著走著,二個人不像在散步和遛狗,而是在讀一篇由嘟嘟演出的「放我走!」的短文,這振聾發聵的主題「放我走!」引導著身為父母的我們長出了靈耳與巧舌,討論起與正值青春期的大女兒之間的收放關係。

我帶著人狗一併欣賞的口氣說:「你覺不覺得,嘟嘟像女兒,女兒像嘟嘟!原始性的衝動教人焦慮,不放心,但是在她身上總也有一條扯不斷的線,僅僅讓你提心吊膽,最終仍是在來回線上。」對於正值青春期狂飆的女兒,她堅定的基督教信仰成了她的紀律。這是令我們最放心的。

他的笑表示頗有同感:「希望如此!」停了一下,他即刻又補上一句,像是給他自己聽的一樣:「所以要學會放!」講這句話時,他的神情坦白了他是不容易放的。我了解,他是一家之主,也是兒女們生命的守護者,他的職責難免讓他不如我的放心。

我再說:「與青春期的孩子互動就像這樣,他們一切的言論動作,讓人感到危險與緊張,而我們任何保護的約束也讓他們感到窒礙難行。」

受苦的他垂著靈耳,頻頻點頭。

我好像逮到機會一樣接著又說:「拉太緊了,誰都累,都變形難堪,特別是在親情的衝突裡,任誰的心都為自己和對方感到疼痛。」

愛的線牽繫在親子間
「所以,放她走!相信有一條愛的線牽繫著,放她走,她才有回來的機會。相信她的狂飆是成長的過程,在親情的基調裡,小孩顧惜父母也是天生的,只要不斷了回來的機會,總有兩相合宜的時候,就像我跟嘟嘟。」

我一口氣展現了長長的巧舌,是在安慰嚴父的慈心,也是自我鼓舞在收放過程中要有不屈不撓的鬥志和不斷的希望。

在養育青春期兒女的收放拉扯過程中,母親有著獨特的角色;當她手握線的一端時,為了維持安全界限,務須忍受拉扯當中的擦傷和冒犯。

而更多時候,母親在丈夫與孩子的二端來回,平衡著拉與扯的力道,撫慰拉扯後相對的創傷,不僅要以至誠至愛的言語鼓吹雙方拉扯後的無望,整個人還要像一片經過水沖火煉後的大地,沉穩又不失熱絡,才足以維繫父子或父女之間的親情。這就是母親難為之處。

走著走,讀著讀,聊著聊,一雙靈耳與巧舌加上二顆父母心,與其說是完全豁達而自由,倒不如說是略有了悟而重新得力,願意隨著嘟嘟的「放我走!」音律神遊青春。

(本文節選自《情緒的鏡子》,林凱沁 著,校園書房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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