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世上的鹽」「你們是世上的光」 （馬太福音五章13、14節）
走不到四分之一的本世紀，處處瀰漫著「國要攻打國、民要攻打民、人要攻擊人」的煙硝味：九一一恐怖攻擊拉開歐美與極端伊斯蘭主義者衝突的序幕；經濟利益牽扯國際板塊興衰，由是點燃了中美貿易戰；而今年的疫情和香港國安法，使得歐美與中國間的外交關係暗潮洶湧；美國非裔Floyd之死掀起各地對種族歧視的示威；至於中印邊界和南海，則埋藏著主權爭奪的未爆彈…
聖經記載的，就是人類衝突歷史的縮影。亞當一被趕出伊甸園，該隱就演出兄弟鬩牆的凶殺戲碼；法老王與摩西則演出埃及神明和上帝角力的迷離劇情；掃羅為了王位而追殺優秀的年輕人大衛；被責備的希律王在王宮舞會中，殺了施洗約翰；彼拉多屈服於眾人聲音而允許將人子掛上十字架，更是人類衝突史最血腥無理的一頁。
回溯初代教會最大衝突
教會呢？為了耶穌是誰（基督論）和耶穌所為（救恩論）、三一神論、教會論、末世論，乃至洗禮、聖餐、節期、飲食、方言、政教關係的觀點和婦女角色定位等等，本該背「十字架」的神子民卻扮演起「十字軍」來，造成伊斯蘭國家反基督教的「十字軍東征」，就是教會歷史最荒誕的「截圖」。
教會歷史最大的衝突，應當就是被稱為「使徒行傳分水嶺」的第一次使徒大公會議。初代教會在此所面臨的成長痛苦，遠勝於第六章外邦寡婦的飲食分配不均所帶來的張力。此時，使徒保羅已經從南加拉太宣教成功回來（使徒行傳十三至十四章），擺在會議桌上的衝突議題有：
1.割禮與維持摩西律法是得救的門徑？要成為神子民須先受割禮和摩西規條嗎？
2.直接對外邦宣教合宜嗎？該帶領外邦人入會堂，或是教會？
3.外邦人與猶太人在一起的文化該如何建立？外邦人該行洗手之禮嗎？
4.福音廢除律法嗎？新約廢除舊約嗎（第二世紀的馬吉安如是觀）？新約教會要走回猶太教路線嗎（保羅新觀如此主張）？保羅所傳因信稱義的信息合乎聖經嗎？
從會議後，彼得和耶路撒冷的教會從路加的筆鋒下淡出，使徒行傳的焦點轉向以安提阿教會為中心，聚光燈單單照在以保羅為首的宣教團隊，可見會議桌下危機四伏，包括教會與猶太會堂是否從此分道揚鑣？安提阿與耶路撒冷從此分家？外邦使徒與猶太使徒是否相輔相成？保羅和彼得，誰才是老大（大衛和掃羅間權位爭奪戰的翻版）？
留下教會衝突危機管理典範
不妙的是，耶穌已不在現場，使徒們會不會如當年一樣（馬太福音廿章21節），爭奪主寶座的左右？這次爭議的消彌，提供了世人面臨衝突時，化危機為轉機的重要屬靈原則：
一、留心「拉一派打一派」的地雷
會議前，法利賽人先與進入未受割禮之家吃飯的彼得爭論（十一章1-3節），再以「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態勢，到安提阿指責信徒不可聽信保羅因信稱義的教導，還堅持必須行割禮才能得救（十五章1節）。
之後，戰場從安提阿轉到耶路撒冷（十五章5節），他們可用「要不要繼續成為耶路撒冷教會的老大」，甚至引用因與外邦人吃飯一事被保羅打臉，來威脅彼得（加拉太書二章）。此計不成，還可以揚言支持雅各來威脅舞台褪色了的彼得「就範」…浮顯出檯面下的糾葛，往往比檯面上的對立更具殺傷力！
二、容許別人提點自己的盲點
此時彼得的氣度風範，與三次不認主之時大為不同。他站起來引用傳道給哥尼流一家前，自己屬靈盲點被突破的經驗（使徒行傳十章），為保羅的因信稱義撐腰：「…諸位弟兄，你們知道神早已在你們中間揀選了我，叫外邦人從我口中得聽福音之道，而且相信。知道人心的神也為他們作了見證，賜聖靈給他們，正如給我們一樣；又藉著信潔淨了他們的心，並不分他們我們。現在為甚麼試探神，要把我們祖宗和我們所不能負的軛放在門徒的頸項上呢？」（十五章7-10節）
三、怎樣的領袖帶動怎樣的手下
管理學大師彼得‧杜拉克講得好：「瓶頸總出現於瓶子頸口。」彼得若沒有向哥尼流講道的經驗，就會成為福音往外傳給外邦的瓶頸，耶路撒冷教會就可能被法利賽人分化，導致與安提阿教會分裂。
但彼得不在乎被打臉，也不看重自己的地位，眾人因而「默默無聲」！接著帶頭述說外邦歸主且有神蹟奇事的，竟然是巴拿巴，而第一次旅行佈道路途中的主講者保羅卻退居幕後（使徒行傳十五章12節），如此寬容雅量，真乃人間（和教會）領導的典範！
四、權柄並非來自地位而是順服
平息這次爭議的關鍵人物，是主耶穌的肉身弟弟雅各。同在權力核心的他，能為此次會議蓋棺論定，不僅因他是個禱告的人（優西比烏如此記載），更因他引用先知阿摩司書，強調大衛帳幕倒塌後，外邦人要尋求主（十五章13-18節）。和其他使徒一樣，雅各也不在乎自己在耶路撒冷教會的地位，關心的全是上帝的旨意，因此，順服帶來權威和影響力，衝突遂結束在他手中！
五、轉機出現在教義教牧兼顧
雅各為大公會議做總結：「…不可難為那歸服神的外邦人；只要寫信，吩咐他們禁戒偶像的污穢和姦淫，並勒死的牲畜和血。因為從古以來，摩西的書在各城有人傳講，每逢安息日，在會堂裡誦讀。」（使徒行傳十五章19-21節）
如此呈現：1.禁戒偶像崇拜和姦淫等呼應十誡的教義命令；2.不要吃血、死屍或市場買來的祭偶像之物，免得絆倒遵守律法書的猶太人，這「凡事都可行，但不都有益處」的教牧規範（參哥林多前書八到十章）。如此教義和教牧兼顧，令人折服！
六、危機出現在相對淩駕絕對
對比於因信稱義、救恩論、基督論、三一神論、末世論等不可改變的絕對教義，神兒女留心不要將割禮／洗禮／聖餐的方式、飲食、節期和方言，乃至當今因應疫情的聚會型態等相對的教牧議題絕對化，但求能造就人（羅馬書十四章）。將這原則放在祭祖（教義性）和敬祖（教牧性），就不會因相對淩駕絕對，導致產生所謂「雙重（信徒和慕道友）絆倒」的後遺症。
感謝主！第一次大公會議結束後，耶路撒冷教會派代表將和議信送達安提阿教會，並親切地稱呼他們為「眾弟兄」，「眾人念了，因為信上安慰的話，就歡喜了」（使徒行傳十五章31節），危機完全化為轉機，保羅遂放心地投身第二次旅行宣教，留下衝突發生時危機管理的美好榜樣！
作者簡介：
吳獻章老師，現任華神舊約教授、教牧博士科主任、宣教博士科主任、教牧宣教研究中心執行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