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牧師）

密謀跨國侵略戰爭，和施行猶太種族大屠殺的德國納粹戰犯，終於伏法。地點在納粹的精神之都紐倫堡。不過十多年間，一個魔性的政黨，由極盛而敗亡，竟在同一座城市戲劇性的展演。

史無前例跨國軍事大審
戰後，紐倫堡一片廢墟，斷垣殘壁遍佈。上萬具屍體埋在瓦礫堆中，空氣中飄散著異味。曾經萬人空巷的遊行，道旁瘋狂簇擁歡呼的激情群眾，似已一一倒下，不見蹤影。全城在重磅摧毀中，敗象畢露，寂寥無聲。

奇蹟似的，城市西北角竟然完好無損的保存了足供使用的建築群─紐倫堡司法大廈正義宮。納粹戰犯就在這裡接受罪行裁決。

人類歷史首見的國際軍事大審判，在天意的佈局中，神奇的登場了。

作者在正義宮600號法庭大院前（王桂花攝影）

已是多年的心願，為一窺真貌，我來到重建的紐倫堡。繞過福特爾大街的司法大廈，轉進東側僻靜巷弄，迎面相望的樓宇，即是紐倫堡大審現今參觀入口處。建於廿世紀初葉，複合式的古典建築群，展現出日耳曼法庭的肅穆外觀。國際軍事法庭紀念館設在頂層，是晚近新增的展場。當然，最引人期待還是當年提告與被告雙方激烈進行法律攻防的歷史現場。

我舉步緩緩走向二樓，七十多年前的舊事，依然有著一股歷史的重量在階梯上盤旋。轉到入口處，赫然見到「600號法庭」的字樣。我不覺停了下來，似乎為著即將觀看的歷史大戲，預備心情，調整呼吸。

仍在使用的600號法庭今貌。（王桂花攝影）

入內後即是觀眾席，庭內左側有當年觀審者的入口。墨綠色大理石雕刻的門框，上方竟有夏娃和亞當在古蛇前被誘犯禁的銅雕樣貌，不遠處另一道門上，原是法版十誡的模鑄。人類原罪起始的形象和威畏天條的頒佈，對納粹審判的罪與罰，無疑提供了最深沉的裁斷。悠悠千古，人性的誘惑和沉淪，似乎總在說著同樣的故事。只是對撲殺猶太民族的納粹元凶而言，他們大概從未料到有朝一日，處身在這懸掛著猶太古老經典故事和律法的法庭，成為被追訴的罪犯。

左側觀審者入口大門，上有人類始祖犯罪的銅飾。（王桂花攝影）

廿二位高階戰犯，圈坐在斯巴達式的長方型木圍欄內，正面直視來自美、蘇、英、法四國的大法官，兩側分別是檢察官講台和證人席。1945年11月25日，歷經了半年準備，史無前例的跨國審判，於焉開始。

起初，沒有任何被告認罪。其中職務最高的帝國元帥戈林，更是試圖以愛國為由，並推責於希特勒，展現霸氣的詭辯，極力操控現場視聽，甚至一度使美國首席檢察官屈居下風，萌生退意。直到有一天，法庭屏幕播映出歐洲各處納粹集中營的慘況，成堆屍骨和形同枯槁的囚徒影像，活像地獄。面對虐殺無辜的罪行鐵證，所有被告啞然無聲，其他在場的觀者也同被震撼，不忍卒睹。凶手們任何狡辯都顯多餘了。

檢方盤詢中的戈林元帥（歷史照片翻攝）

將近一年多次開庭審訊，1946年10月，法庭依四大罪狀：密謀戰事、發動侵略、違反和平條約、反人道（屠殺猶太人及平民），正式確認廿二名被告的最終裁決。其中十二名絞刑，七名入監，三名無罪獲釋。期間有人裝瘋，有人自殺，有人因病缺席。帝國元帥戈林服刑前夜服毒自盡，以滅人之手滅已，步入永遠的黑暗。

背牆的被告席，圈坐著納粹戰犯。（歷史照片翻攝）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我特別查考了戰犯受絞刑前的臨終遺言。有的呼叫「德國萬歲」，有的毫無悔意高喊「希特勒萬歲」。唯獨法朗克，納粹法律事務負責人，站在刑台上謙卑道出他伏法的最終告白：「願上帝憐憫接納有罪的我！」語畢，瞬間被終結他的塵世生命。

法朗克（前左一），高階戰犯之一，是唯一在受絞刑前懺悔的人。（歷史照片翻攝）

我想起在十字架上那充滿悔意的強盜。耶穌沒有拒絕他的呼救，生命最後一刻的回轉，他未被撇下為孤兒，耶穌原是為擁抱所有轉身的罪犯而來啊。

其實，600號法庭上還有缺席的重犯：希特勒、希姆萊、馬丁鮑曼、艾希曼、海德里希等高階納粹人物。他們或因自殺、逃亡、被刺，避開了這場世紀大審。人間法網有所未及，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人類歷史的前方，早已預備了一場終極審判，至高者的絕對公義，將為無辜遭害者伸冤。那在今世脫逃的罪人，他們罪證確鑿的惡跡，那日將全部暴現天地間，罪無可逭，再難遁形。

夕照映入法庭一角，室內靜謐無聲。此刻，所有歷史的喧囂似乎都止息了。但我知道，在遙遠的彼岸，那處嶄新天地，才是永恆美善的去向。人間法理未盡之處，正是天上永恆正義的開端。人生命所有的血淚，在神那裡，有著全部的解釋和答案。

「…當審判的時候，惡人必站立不住。」（詩篇一篇5節）

「惟耶和華坐著為王，直到永遠；他已經為審判設擺他的寶座。」（詩篇九篇7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