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宏

十六世紀有一位天主教修士馬丁．路德在無意之間、被迫引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宗教改革，一開始，他只是關心救恩論，但是後來也必須面對啟示論、教會論等問題。這也連帶必須討論有關呼召、不同職業價值有沒有高下之分的議題。

蒙召並非聖職工作獨有
中世紀天主教會的工作觀有個明顯的特徵就是「聖－俗」二分法。當時的思想認為一個真正關心永恆的人，必然會進入修道院或教會中事奉上帝，因教會中的事奉是最神聖、有價值的工作。至於教會以外的工作，除了慈善事業之外，一般的工作都沒有永恆的意義，是世俗的工作。

工作觀是倫理觀的一部份，要了解路德的倫理觀，必須先了解其神學方法，因為路德認為倫理是神學方法的實際表現。所以要討論路德的工作觀要了解其神學信念。

路德的神學思想中心是因信稱義的真理，是白白赦罪的福音。人不能靠著自己的好行為來換取救恩，人得救完全是上帝的恩典。人的一切行為在得救上是毫無功效的，所以即使是最高級的聖徒、殉道士，也僅僅是盡了他們的本分，而從事其他工作的人，更無理由要求特殊的功德。從事聖職工作的人員，並沒有比從事一般工作的人有更優越的地位，因為在上帝面前決定價值的不是工作的種類，而在乎人心的基本態度，就是信心。

人人皆可以服事神
再來是路德「信徒皆祭司」的觀念，這使聖職工作的優越性失去其基礎。路德對「信徒皆祭司」的想法不像其他的改教家、側重在人可以直接到神面前不需靠他人作中保；路德強調的是人人皆可以服事神，並沒有聖職人員和平信徒的分別。每個基督徒都有祭司職，每個基督徒都應該也可以服事他的弟兄和這個世界。

所以，路德把召命（vocation）的觀念擴展到一切有價值的行業中，蒙召不再是聖職工作所獨有，人在任何最尋常的職業中都能事奉上帝；人若行了一些對他人有益的工作，就可以確知他是蒙上帝所召的，也就是說，他是上帝所委託的，人服事上帝正是藉著所從事的職業。

為何一般的職業也算是服事上帝呢？這和路德兩個國度的觀念有關，他認為人是同時活在兩個世界裡，屬靈和屬世的，我們不可將它們混淆，要認清楚兩個世界的差異。不過路德同時強調，這兩個世界最終又是皆屬上帝所有的。

而上帝管理屬世世界的方式是透過「自然秩序」（natural orders）。路德相信，上帝不但藉著祂兒子耶穌基督以救主的形像向人顯現，更以創造主、自然和歷史的主宰者身份向全人類顯現。路德把上帝設立的世俗秩序，分為各種職份、召命和等級，俗世中的三個主要秩序是家庭、政府和有形的教會。既然這些自然秩序是上帝所設立的，我們便不可輕視，反倒要以身為其中的一份子為榮，看為是從上帝而來的榮耀，從上帝來的呼召。

愛上帝的誡命在愛鄰舍中實現
此外，路德認為願意事奉上帝的人，可以在鄰舍中找到上帝、愛祂、事奉祂，愛上帝的誡命在愛鄰舍中實現。而人透過其職業，一方面賺錢養活自己和家人，另一方面服務別人的需要，這也是愛鄰舍的表現，召命和服事鄰舍是有密切關係的。

召命是上帝交託給個人的一件工作，人若認為自己是上帝的工人，把這件工作完成，就如同履行了對鄰舍的本分。因為上帝要藉著人作器皿繼續祂的工作來愛人。

於是，路德便把工作和上帝創造的行動連在一起，上帝透過我們的工作來繼續祂的創造。上帝只創造了亞當和夏娃，然後透過他們生養眾多，遍滿地面，治理這地。工作之必須並不始於人的墮落，早在伊甸園時，上帝已經吩咐亞當「看管」一些事情了，人之所以工作，乃是為了不增加別人的負擔，以及負起上帝在世上所分派給他的任務。

所以對基督徒而言，工作理當是快樂的。「世人」意想不到工作是福氣，他們所以工作只是為了需要所迫。反之，基督徒雖然是凡事富足，卻仍舊工作。因為基督徒曉得若非在上帝的事工上立意工作，他就與上帝無份。從最深的一層來看，人類一切工作都屬於面具的作用，在這面具下工作的乃是上帝自己。

職場也是屬靈戰場
但是我們還必須面對一個問題，就是從亞當墮落後，這整個世界已經受到罪惡的汙染。在路德心目中，自然秩序完全和罪惡纏夾在一起。自然等於墮落的天性，世界是罪惡的世界，與基督作對，路德很坦白的說：「現世的國度是魔鬼的國。」所以在人墮落之後，工作還有一個作用，就是生活的訓練，透過工作叫人的肉體受到克制。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的職業也是一個屬靈的戰場。每一個召命都有特別的試探，作長官的有傲慢的試探，做丈夫的有情慾的試探，做生意的有貪婪的試探。而且職責若忠心地履行了，便會有更多的十字架。

人被呼召來治死老我
至此我們便來到路德的十架神學。十架神學認為人是被呼召來受苦，治死他的老我。基督徒信主後並非一帆風順，從此不再遇見任何困難，相反地，基督徒的靈命常處在交戰的狀態下，這在面對工作時會特別明顯，這罪惡的世界用其權勢要來引誘基督徒不忠心履行他的召命。

基督徒同時是義人與罪人，他向來活在情慾和靈裡的緊張狀態之間。如同保羅的生活，羅馬書第七章的交戰是基督徒生活長期交戰的部份，「試煉或試探」是一個基督徒活在十架之下最真實的經歷。

面對工作上的困難，基督徒必須對自己擁有的才幹和能力完全絕望，才能轉向神的恩典，依靠基督在十架上的救贖，救我們脫離老我的敗壞，然後以有信心的愛心來克服工作上的問題。因基督為我們受苦，我們也學習基督的榜樣用愛來服事人，透過這樣有愛心的信來影響社會。

作者簡介：
陳志宏牧師
中華福音神學院副院長、台灣信義會神學教育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