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神專欄:從神學進入社會】重新發現「容易之軛」的靈修生活(上)
檢舉
是否有一種合宜且合理的屬靈生活,可以適合我們這些不善靈修默想、無法一早起床的人呢?
在馬太福音十一章28-30節,耶穌提出邀請「凡勞苦擔重擔的」都可以到祂那裡,得到靈裡的「安息」。這不僅是因為祂「心裡溫柔謙卑」,也是因為祂許諾我們「祂的軛是容易的,擔子是輕省的」。
這段信息有意思的地方是,祂所應許的「容易的軛」,是繞了彎、控訴當時猶太教的教義與行為規範中,一些加諸猶太信徒身上的苦軛與重擔。
讀到這段經文,我總不免思量,我們的福音派傳統,尤其在華人教會的基督徒生活中,究竟是更多反映(律法/教條規定的)靈性與宗教性的重擔,還是耶穌所應許的輕省的軛?我的感覺,如果可以坦率的說,我們並沒有好好尋求重新理解耶穌「容易的軛」對於更有「安息」的靈修生活有何等意義。
在進一步討論這點之前,第一部份我想先粗略(而且有選擇性的)透過歷史背景,說明我為什麼認為,今日許多基督徒負重擔超過所應負的。到第二部份,我會建議我們需要重新恢復某些基要真理,然後才給出實際的建議,討論我們如何能重新尋回耶穌應許要給基督徒的「容易的軛」的生命。
怎樣才是健康的屬靈生活?
當許多人思想「健康的屬靈生活」會是什麼樣子,通常想到的是每日的「安靜時間」,從十五分鐘到兩個小時不等,這段時間被分別出來,用來個人讀經、默想,也包含個人的禱告。不幸的是,在人們日漸忙碌的生活中,這段時光給人的感受似乎變得沉重。同時,我們也太容易(常見)用「靈修時間的次數」來判斷一個人是否屬靈,或覺得別人用這點來判斷我們是否敬虔。
然而從歷史面向來看,此處描述的這類敬虔標準,其實是近代才興起的。其根源來自於世界從口傳變成閱讀的變化──透過古騰堡在十五世紀發明印刷術,以及十六世紀的新教改革而來。
今日或許很難想像,五百年前那個文盲遍地、宗教改革尚未發生的世界,沒幾個人有自己的聖經,更別提多數人並不識字,教育只有少數高層階級才能享有。人們不會自己讀聖經;聖經是在公開崇拜儀式中讀給群眾聽的。那時候,沒有馬丁路德提倡「信徒皆祭司」,大家認為禱告認罪都得要透過神職人員作為中介,上帝才會垂聽應允。
明白這樣的狀況,就能理解為何當時基督教藝術作品如此重要,因為能讓信徒們看了想到聖經的故事與上帝的真理。同理可知,當時信徒日常的信仰生活,一定跟我們現在普遍認定的基督徒敬虔生活的光景不同,尤其中世紀人的想像力(一般來說)又比現在的我們要寬廣。
當敬虔生活的自省成為標準…
然而,今日基督教信仰虔誠的標準,是有一些根源的,其中我想提出特別強調「敬虔」(有時意外成為重擔)的兩點:1.十八世紀衛斯理兄弟的「聖社」(Holy Club,又稱循道會);2. 十九世紀出現凱錫克(Keswick)所提倡的聖潔運動。前者每週都由約翰與查理衛斯理,在牛津大學帶領小組聚會,聚會的核心在於,每個人都要為了自己的信譽,在別人面前誠實回答22個尖銳的問題。
為了讓大家對那些問題有點概念,試舉幾例。第一、第二個問題如下:「我是否有意、無意的讓人產生一種:我比實際的我更好的印象?換句話說,我是個偽君子嗎?」「我在行事、言語上是否實在,或者言過其實?」
第七到第九個問題是關於每日讀經禱告的行為,而第十、十一與第十四個問題則是:「我最近一次跟人談到我的信仰是甚麼時候?我有為我自己的用錢禱告嗎?我有昧著不安的良心,仍堅持做某件事嗎?」
簡單來說,「聖社」所提的問題非常有助於個人反省。使用得當的話,能幫助一個人在可信任的小組當中,好好評量自己的所作所為。然而卻也有一個風險,就是這些問題中的道德思想,使用不當將變成律法主義,在教會或小組中形成不健康的文化。我感覺我們的信仰傳統在涉及信仰虔誠與否的認定,就承襲了這種「重軛」。
而到了十九世紀,凱錫克堅決強調信徒必須在每日早晨透過「靜修時間」讀經禱告,「絕對順服」聖靈,以求能「重新得力」,進而能在當天過著「無瑕疵」的聖潔生活。(換句話說,凱錫克認為「對付罪」是最優先要做的事情)。他的觀點也讓衛斯理兄弟提倡的信仰道德觀的軛更為加重。
是心之所需 還是按表操課?
還是要說,這種每日靈修生活的操練,對許多人是有益又可提升信心的,但對於其他某些人,我個人認為,若過度強調某種靈修模式,可能變成不健康的按表操課,使得信仰生活變成重擔而非「心之所需」。偏偏許多擅長這種類靈修操練者,恰好又是寫了那些詮釋何為「好的」信仰生活的人,好像除了他們的方法之外,別無他途。
是否有一種合宜且合理的屬靈生活,可以適合我們這些不善靈修默想、無法一早起床的人呢?聖經提到,耶穌清早「天還沒亮」(馬可福音一章35節)就起來禱告,應該視為一種描述而非「命令」吧?
在華語文化中,關於敬虔的典型信仰壓力,又與我們學了太多孔夫子的道德思想息息相關;儒家思想與行為準則中,有許多是為了追求完美典範而違反人性的克己生活(在基督徒群體則變成追求每日的「靈修時間」)。
講到這部分,我要首先承認,某些教會或信徒的情況是太不追求,需要鞭策一下,儒家的思想是適合他們的。但我仍要說,一般而言,華語教會需要的是反方向的平衡。
容我再用個比方:因為我們對教會與屬靈生活上的認知,融入了太多孔子的道德思想觀,我認為現在要平衡我們的「過度偏重孔夫子」,反而是要學習老子的思考方式。換句話說,我們需要在基督裡活出合乎本性(organic)且全人的生活。我相信,重新發現耶穌應許的「容易的軛」,能讓信仰大幅向前邁進。在下週專欄將進入第二部份,會更多從神學與實際應用面來探討這一點。(翻譯:孫秀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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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永勖
中華福音神學院系統神學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