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惠蘋
從去年發生Covid-19疫情開始,全世界被這恐怖、變異快速的病毒,突擊至今還沒完沒了;怎知輪到台灣疫情嚴峻,眾人心情就像坐雲霄飛車般,懸在空中上下搖晃。
懵懂年少時,最愛濛濛細雨的三月天,清涼的細雨帶點痛、輕吻上面頰,綠油油的稻田、粉嫩的杜鵑花,這是故鄉台灣永難遺忘的景象。想不到今年春雨遲來,甚至「心房傳導心室阻斷」一病,未知會我本人就來找碴。
艱苦驅車下山動手術
清早,我獨自走到大溪邊的站牌,搭首班公車下山到台中市區就診。走在日常途經的松林大道,當日竟舉步艱難,邊走路邊禱告:「耶穌救我」。醫院心臟科醫師去吃午餐時,順便將我護送進急診室,他說我的血氧濃度太低,隨時可能暈倒。幸運的我,從死亡邊緣被救回人間。
順利安裝心律調節器後,部落裡的教會姊妹們,聞訊要來台中探視術後的我,又是年近80、常常頭暈、熱心的男長老,駕大車載姊妹們下山。這些高齡姊妹全是醫院常客,因此我婉拒探望的美意。
三週後,我帶著一顆被更新的心臟重回山中部落。鄰居和教會眾人們,聞聲紛紛來家中關懷,奉送雞肉、水果、青菜等。如今,清晨的屋外不再是來自都市喧鬧的人車聲,小巷中又響起讚美詩歌,我們都喜愛在歌聲中散步,感恩迎接新的一日。住院當時還在缺水,姊妹們忠心替我照管花園,園內依舊繁茂葳蕤,這裡住著信仰未必相同的一群人,但我們卻是生命共同體。
簡樸部落成為溫暖逃城
山上部落也掛起「禁止遊客進入」的布條,歲月靜好,深夜仍有雞啼鳥唱。原本教會的家庭小組,是會友們最熱情的聊天室,總是食物滿桌,安慰我飢餓的肚腸,還鼓勵人人打包帶回家。月前因疫情緣故小組暫停,小組每個人都各有沉重的十字架,然而山中無秘密,人人皆知每家人的故事,互相安慰扶攜,痛苦就減輕很多。有位大病初癒後的老姊妹,一一去向她曾傷害過的人道歉。
在這連一間超商也無的部落,卻是逃城一座,許多被空污與噪音困擾的朋友,來山中睡個好覺,他們是上帝差派來提供我豐富食物的天使。
部落教會的崇拜也改成網上聚會,許多長者搞不清手機的功能,不小心常將Line封鎖,手機鈴聲總是被關掉,重聽者比比皆是。不過,主日也能收看福音電台精彩的崇拜節目,在青山圍繞、遮天綠蔭、空曠的野地裡,我收看海外與都市教會的主日直播,跨越時空與距離,甚至種族語言逕異的世界各地,神兒女們齊心合一的心靈敬拜,賜予我非常奇妙又喜樂的感覺。
災難中的人生大哉問
二十世紀的六十年代,「存在主義」風靡全球,沙特是關鍵代表者,他在1964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卻是史上第一位拒絕去領獎的人。沙特強調個人主義和自由選擇,他的名言:「人生不能被證明有永恆的價值,人生是不能自行脫困、一場荒謬的災難。」
沙特喜愛流連在巴黎的咖啡館裡寫作,漫談解惑,晚年誠實的承認,自己的巨作《存在與虛無》一書,有很多錯誤的盲點。一位巴黎記者訪問沙特:「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沉默半响後,老沙特放下嘴中的菸斗反問:「你問,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又有什麼意義?」
在米蘭的廣場上,義大利記者詢問當年曾經參與二戰的老兵,是Covid-19疫情令他害怕,還是二戰時的德國納粹士兵?老兵很實在的說,疫情更讓他害怕,因為德國納粹進城來時,至少他還可以選擇投降。
山上部落的小美姊,菜園就是她的祈禱園,我總愛帶著基督徒或福音朋友,到她家中請她分享見證,聽後眾人常常渾身雞皮疙瘩。小美的母親訴說曾經去過地獄,也造訪過天堂見到耶穌,耶穌要她重回人間,分享天堂與地獄的見證,讓人們要快快信耶穌。耶穌還給她確定的日期,到那天會來帶她回天堂。
小美母親形容地獄就像黑暗死寂的亂葬崗,許多人痛苦淒厲叫喊,天堂卻極其美好,她去到許多部落做見證,勸人悔改信主。小美說,母親在漸漸停止呼吸前的那天,告訴家人們:「一群人邊走邊吹鑼打鼓,正走在部落的吊橋上,前來迎接我回到天堂。」沉睡的小美弟弟,在夢中被母親賞了一巴掌,催促他快醒來去燒水,因為要依照泰雅族人的傳統,人離世前要洗個乾淨的澡。
疫情中不受震動的城堡
回想自己曾經歷旅途迢迢,前往希臘拔摩海島,親臨約翰洞在那兒揣摩思想,復活的耶穌如何向約翰顯現,啟示他寫下末日之書「啟示錄」。我從約翰洞中的小窗,可以眺望下方明淨湛藍的愛琴海,希臘人甚至傳說耶穌復活的大能,使約翰石洞炸裂了開來,
啟示錄六章8節提到「刀劍、飢荒、瘟疫……會殺害地上的許多人」,啟示錄提到的瘟疫,未必和Covid-19畫上等號,但天災人禍卻是永恆新世界來臨之前,必要經歷的大震動。神的話就像蓋在巨石上的城堡,是基督徒靈性與理智上堅固的庇護所,我雖沒有沙特在哲學上的輝煌成就,但是有基督信仰的人生讓我有歸屬感,感喟生命不是一場虛無。
正如馬丁路德所說:「基督的教會有義務,提供真正的安慰和生命的保證。對於生命脆弱的人類來說,肉體的死亡並不是最壞的事,最壞的是處於恐懼與不信的威脅中,一籌莫展、無所適從。如果基督為我流血並替我受死,那麼我就不用再受疾病的威脅與恐嚇,因為祂已經把平安賜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