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恩

七早八早，睡眼惺忪的我還沒灌下咖啡，就聽到小兒子阿丹在浴室嚷嚷：「媽媽快來！有蟲有蟲！」他急急忙忙地拉著我進浴室，要我抓那隻在浴缸爬來爬去的蠹魚去給捕蠅草「進補」。

作為在家自學的家庭，我們總是鼓勵小孩發展自己的興趣，探索大自然各式各樣的動植物奧秘，不需要照著課本的規劃來走；因此小孩常有機會研究些相對較冷門的主題。

在家自學的兒子愛上食蟲植物
去年底，阿丹迷上了食蟲植物。他從圖書館借來一堆書與圖鑑，上網研究食蟲植物與影片，只要到植物園碰到工作人員就頻頻問，園裡的溫室何時可以重新開放，因為裏頭有豬籠草！

最後，就像所有的紙上談兵、畫餅充饑，絕對無法滿足雄心壯志、飢渴求知的慾望，其必然結果就是學習了幾個月後，阿丹開始苦苦哀求：「我可以養捕蠅草嗎？」

加州其實不是捕蠅草的原生地，一般園藝店並無販售。偶爾會在一些大型連鎖店附設的花房看到幾株養在塑膠罐裡，看起來瘦瘦小小的捕蠅草，但這玩意兒真的養得活嗎？但今年不曉得是否疫情的緣故，問了好幾家都沒有進貨。所幸「甚麼都有，甚麼都賣」的亞馬遜不負眾望，果然有賣食蟲植物。我上網瀏覽了一下，發現最簡單、最便宜的選項，就是那種養在小玻璃瓶的捕蠅草幼苗。

別人遛狗  兒子遛草
塞著軟木栓的密封玻璃瓶裡，裝著細小瘦弱的捕蠅草幼苗，連葉子都還沒成形。瓶子裡面有藍色膠狀的營養液提供水分與養分。不須打開、也不用澆水，只要放在有日照處，捕蠅草就可行光合作用，自成生態系統。

我給瓶子繫上絲帶，像項鍊一樣讓阿丹掛在脖子上。他得意極了，掛著捕蠅草瓶到處獻寶。人家是遛狗，他是「遛草」，掛著捕蠅草瓶去逛植物園！

可惜不知是幼苗先天不足，還是兒子的熱情讓它消受不起，兩星期後，瓶子裡的藍色膠狀物居然漸漸融化成透明液體，捕蠅草苗也由綠轉黑，看起來像一球破爛的線團。瓶裝捕蠅草的養成計畫宣告失敗！

看到阿丹失望的神情，只好再次上網搜尋。這回學乖了，購買已經長出葉片的幼株。包裹送來時，除了捕蠅草，還附上一大包乾燥水苔、小塑膠盆，以及詳盡的說明書。
我們按著說明書的指示，將裹著濕土的捕蠅草移植到小盆裡，周圍填塞浸飽水分的水苔。開始第二次的捕蠅草養成計畫！

採取願者上鉤的獵食者
曾經擔任過毛毛蟲保母、瓢蟲保母的阿丹，這次負起捕蠅草保母的重責大任也毫不含糊。捕蠅草除了靠食蟲進補，也能行光合作用自給養分。阿丹白天把捕蠅草擺到後院做日光浴，晚上則搬回室內，以免它凍著了。他很關心捕蠅草到底有無本事，白天老開開關關後院的紗門，想一探究竟，看看捕蠅草「戰果如何」。

捕蠅草是被動的獵食者，採「願者上鉤」的進食法。明明看見蒼蠅在後院飛來飛去，甚至都在捕蠅草旁繞圈圈了，就是不自投羅網，讓阿丹急的不得了。他在後院將捕蠅草盆挪來挪去，好找一個蠅蟲較多的地點給它「進補」；甚至還照三餐供應，把鳳梨塊、西瓜皮放在捕蠅草旁邊招蒼蠅，只差沒招待下午茶和消夜了！

蒼蠅亂飛，捕蠅草只能守株待兔。他擔心寶貝捕蠅草白天「吃不飽」，只要發現地板角落有疑似蟲子的蹤跡，就忙不迭地要抓來餵！

我怕阿丹不知輕重，用手去抓有毒的蜘蛛或蜈蚣，再三告誡：「不可以自己去後院抓蟲去餵『亨利國王』。屋裡發現有蟲也要先讓媽媽鑑定才可以！」
阿丹倒是聽話，只要一有蟲子出沒，就大呼小叫要我過去「鑑定」是否可堪食用。

一位母親與昆蟲蛋白質的距離
有人說，要看一個媽媽的「道行」，就是看她面對六隻腳的玩意兒反應如何？能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者，多為資深高手。想當初我陪著大兒子去上小農夫課時，蟲子都吃過了！一隻小小蠹魚於我有何哉？

我永遠記得那天的農夫課。小朋友忙完農事、做完勞作後，老師興奮地說：「今天的點心是蟲蟲餐喔！」我還以為是像上回一樣，享用做成昆蟲造型的蔬果點心。想不到老師拿出幾包糖果盒似的東西在我們面前搖晃。仔細一看，真的是蟲！

紙盒分別裝了炸蟋蟀與某種幼蟲（我沒膽也沒興趣知道）。有培根起司、椒鹽與醋、巧達起司，還有BBQ的口味。

老師說，這些蟲都是來自「蟲蟲農場」，意即這不是隨便路上抓來的，而是經過人工培育，細心照料的「肉蟲」；可以放心食用，絕對衛生安全！在很多國家，昆蟲是蛋白質的主要來源；不但熱量比一般紅肉低，而且更衛生營養。其實，中華飲食文化自古也有將昆蟲列入佳餚美食名單，像炒野蜂蛹、炸蟋蟀、炸竹節蟲，還有炒螞蟻什麼的，連蜈蚣也可以入藥不是嗎？只是，雖然知道可以吃，也應該不難吃，但要克服心理障礙，還是不太容易啊！

但是「為母則強」嘛，在孩子面前，總得身先士卒，表現勇敢一點！於是媽媽我挑起一條巧達起司口味的幼蟲，閉上眼睛放入嘴裡……。入口並沒有想像中蠕蠕而動的恐怖口感（都給炸死了，也動不了了啦！），反而酥酥的，有點像是油炸花生米。然後，老師又遞來一隻椒鹽蟋蟀（呃……那六隻腳都還在耶！）於是再次硬著頭皮放入嘴裡嚼，……欸……有點像是蝦米，又有點像椒鹽薯片的味道。

最後老師上甜點巧克力──光看外表跟普通的白巧克力沒什麼兩樣，咬下去看到裡面的黑點點，才知道那是螞蟻……。

向國王進貢書蟲的結果……
那天回家後，只覺得好飽，晚餐甚麼都吃不下……以上就是我與昆蟲蛋白質的距離，翻開來口水斑斑的英勇歷史。

總之，昆蟲都嚐過了，還會怕抓蟲給捕蠅草進補嗎？想當年媽媽我還是文青美少女一枚，不要說蠹魚了，看到白蟻都花容失色啊！現在則是面不改色地直接用筷子夾起（還不能夾死，陛下喜歡吃活的！）新鮮宅配御前（只是，蠹魚不就是書蟲嗎？吞下書蟲的捕蠅草不知道是否也會比較有書卷氣？）。

捕蠅草碰到獵物，馬上就會將葉片夾緊，上下葉片的感應毛犬牙交錯，蟲兒根本插翅難飛。一般來說，捕蠅草大概花五到十天的時間消化一隻獵物，之後打開葉片，「吐出」消化不了殘骸。然而那天進貢蠹魚給「亨利國王」，隔天葉片就張開，蠹魚「屍骨完全」──想來只會啃書的蠹魚太「窮酸」，不夠營養，陛下不屑一顧吧！

除了「亨利國王」，家裡還有另一盆捕蠅草「啪擦」（取其上下葉片「啪擦」闔起的諧音），最近又添了一盆食蟲植物「毛氈苔」。毛氈苔有著紅色的腺毛，頂端會分泌透明的黏液，在陽光下閃爍發亮，像清晨晶瑩剔透的露珠，所以毛氈苔的英文名就是陽光露珠Sundew。毛氈苔像戴著瑪瑙鑽石項鍊的美豔殺手，充滿了魅惑，蟲兒只要沾上它就脫不了身！

因著學習興趣迎來的捕蠅草與毛氈苔，成了兒子的新歡，每天觀察記錄它們的生長，總有不同的驚喜。而我一路跟著兒子上山下海，吃蟲捕蟲，也不覺拓展了視野、新知，還有勇氣。有人問說：「在家自學很難吧？家長是不是得十八般武藝都會，才能教孩子每一項科目？」

其實，在家自學與其說是要「教」孩子學習各種事物，不如說是陪伴孩子成長，跟著他們一起學習。有時，甚至得身先士卒，以冒險犯難、勇於嘗試的精神來向自我極限挑戰。不都說要活到老學到老嗎？其實跟著孩子一起學習，就是在為「老後」的自主學習做預備呢！

留給孩子豐盛的信仰資產
「善人給子孫遺留產業，罪人為義人積存資財。」（箴言十三章22節）親友得知我們家養了捕蠅草都嘖嘖稱奇，也有朋友說以前試著養過都給養死了。其實捕蠅草需要「窮養」，因為它們的原生地土壤十分貧瘠，缺少一般土壤含有的礦物質與氮，因此才需要「吃葷」，藉由昆蟲取得養分來補充生長所需。所以，培育捕蠅草不能用普通盆栽土的土壤，最好是水苔或泥炭土等單一介質，也不能用含有礦物質的自來水，要用雨水或蒸餾水、過濾水澆灌，免得因為「太營養」反而害了它。

身為父母，我們都希望給孩子「最好的」，期待他們可以沒有匱乏地長大成人。但甚麼才是「最好」的呢？除了物質上的供應，我們在精神上、情感上的給予是否也足夠？更重要的是，我們留給孩子的信仰傳承是否豐厚，是否能在他們遇到靈性上的高山低谷、各種挑戰時，仍能勇往直前、也不迷失方向呢？

（本文由創世紀文字培訓書苑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