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茗芬
這幾年，教改爭議讓人關注偏鄉孩童，發覺教育資源也有強烈的城鄉落差。再者疫情期間，貧窮家庭每日三餐很需要幫助；當萬華地區疫情嚴重，許多貧窮居民面臨立即斷糧之苦。當媒體大暢台灣熱烈的經濟發展和股市，卻有許多不知名的角落，正陷入階級和貧窮問題惡化的處境。
然而，這並非是台灣社會的專利，所有國家都有類似的階層差異和貧窮問題需要關注。
努力也不會成功的絕望
電影《絕望者之歌》（Hillbilly Elegy）改編於真實故事，主角傑德‧凡斯（J.D. Vance）的家族是美國中部肯塔基地區的蘇格蘭—愛爾蘭後裔白人，生活在美國阿帕拉契山脈周邊的鐵鏽帶，隨著製造業在1980年代的沒落，鐵鏽帶逐漸成為白人勞工階級為主的貧窮地區，毒癮、家暴、離婚、未婚或早婚生子是常態，社會階級向上流動率極低，瀰漫著「努力也不會成功」的絕望。
傑德的人生是這個次文化族群的異類，他走出截然不同的人生路徑：高中畢業從軍，在美國海軍陸戰隊中服役，伊拉克戰爭時在軍中負責公關工作；之後在俄亥俄州大學完成文學學士，再進入耶魯大學完成法學博士。他的外祖父母是勞工，母親是生活脫序的吸毒者，然而他努力打破所屬社群的「宿命」，力爭上游。
傑德的故事讓人想探索背後的原因，想知道能否複製他的成功。然而，電影擷取傑德家族三代人生故事，還原他們赤裸裸的生命混亂真相；至親之間深深相愛，卻因無法控制自己的人生走向和絕望，親子關係轉為一條渠道，輸出自身的絕望混亂和失控的情緒。某一天，就發現孩子幾乎又要開始複製家族不幸的人生境遇。
法界面試晚宴攪動掙扎
然而這條有如受了咒詛的鎖鏈，在傑德身上斷了。電影並未吹捧傑德如何從魯蛇轉向人生勝利組，而是探照他身上兩種階層勢力的掙扎，他如何在掙扎中建立並穩固身份認同：他不可能抹滅勞工家庭出身、斬斷血緣連結，他也無法改變家庭背景，變成菁英階級擁有的家世；但是他坦然面對這種無法改變的天生差異，在專業環境中積極建立能力、有所作為。
電影中，身材微胖、穿著普通的男主角傑德．凡斯，在耶魯大學法學院發放獎助金的辦公室，焦慮地為自己爭取金援，訴說已經兼三份工作仍無法付出昂貴學費。
此外，當晚他要參加攸關實習面試機會的法界人士晚宴。這不是他擅長的社交活動，幸好有女友在電話中指點他，一方面安撫傑德低落的情緒，一方面提點聚餐中如何與人閒聊。傑德不像其他同學，他們有顯赫家世、廣泛社交人脈或財力為後盾。他唯一的人脈是女友，女友是印度移民後裔，熟悉法學院的社交禮儀，專業發展有一席安穩之地。
在這場事務所面試晚宴中，大家像孔雀般積極展現自己亮麗的優勢，傑德卻覺得格格不入而隱身長廊。電話響起，遠在俄亥俄州的姊姊卻要他即刻返家，幫忙處理吸食海洛因的母親。脫序的母親是傑德另一個沈重壓力，傑德很掙扎：這一兩天是最後一場實習面試的關鍵時刻，然而姊姊長期承擔母親狀況，若非事態嚴重，不會來電要求傑德返家。
脫序母親讓孩子幾乎走偏
女友和姊姊輪番打電話給傑德。一個盡力穩住他能度過法學院的學習關卡，一個強力要求他返家處理母親問題。傑德決定兩者兼顧，實習面試還沒定案，先開車回鄉安頓母親，再回耶魯完成實習面試。這決定讓許多過往回憶，欲罷不能地從心底禁區闖入腦中。
在社交晚宴中，傑德說起成長過往，感受到同桌菁英人士的成見，這是他力爭上游，不斷要面對身份認同的矛盾。他爭取進入的環境和人際網，對他的成長背景有刻板印象；他也無法回歸家族所歸屬社群的身份認同。
人生的奮鬥之旅看似是往前走，卻也不斷處在身份認同的十字路口，迷惘和徬徨如迷霧籠罩他的心，必須一次次讓新舊身份認同在繭中纏鬥，憑勇氣和信念破繭而出，撥開迷霧站穩，看清前行目標，再次前行。
從醫院接了母親，尋求安置過程，傑德回想起成長過程母親的模樣。母親數次結婚又離婚，男友一個換過一個，傑德跟著到處搬進搬出。母親又藉護士之職偷取醫院藥品吸毒，每次醫護人員的尿液檢，都由傑德代為貢獻尿液，讓母親安全通過毒品檢測，繼續在醫院工作以求有收入。然而長期吸毒讓母親情緒和神智失控混亂，最終失去工作。
情緒失控的母親會暴打傑德，暴走後又對兒子痛哭哀求，緊抓兒子。自傑德有記憶，母親沒有清醒穩定的時期，只是越加嚴重。母親的心結來自原生家庭，目睹外婆與外公婚姻裡不為人所知的互動，這是她抒發痛苦的方法，不清醒、處在半夢半醒中。外婆則是對女兒感到虧欠，在某方面縱容她。
堅定大手抓住孤獨男孩
直到某天，外婆驚覺青少年傑德在痛苦迷惘中走偏了，在商店中順手牽羊。她強勢介入、分開女兒和孫子，讓孫子與自己住，要他認真讀書，不要複製母親的人生。
這是傑德人生關鍵分水嶺，一雙有力量的大手，用堅強的意志抓住他，引導他走向和家族不同的人生方向。最後傑德顯露讀書才華，順利完成學業，並擁有跨越階級界限、逆流而上的勇氣。
時序跳回到正在面試的傑德。長途開車回鄉的傑德深深憐憫母親，但他清楚，只有自己不斷往前走，才能有力量幫助母親。他向母親表達愛，會繼續幫助她；但他必須離開，回去爭取實習面試。
這趟返鄉之旅，傑德深入母親的混亂生命，卻能不受影響，並把力量和真光帶入母親的黑暗中。對母親的深刻接納，使傑德找到新路徑，使原本糾結的身份認同得以蛻變，邁向成熟。
深入傑德的奮鬥歷程，讓人深刻感到這個孩子的孤單。「身份認同的掙扎」是條獨行的窄路，如同神兒女行走的天路旅程，是身份認同轉換之旅，從自我轉向學像基督；旅程中，新舊兩個「我」的掙扎，在心底激烈纏鬥。
然而，從至高的角度俯瞰，這條旅程的腳印從未孤單，一直有天父的大腳印同行在旁。有些時刻，小腳印是融化在大腳印中，因為那些時刻，我們失去行走的力量，天父抱起我們繼續前行。而天父一路信實慈愛的同行，用愛征服我們的心，也裝備我們成為愛的使者，能陪伴其他人，並為此深切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