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凱恩
「哥哥爸爸真偉大，名譽照我家，為國去打仗，當兵笑哈哈……」耳熟能詳的童謠傳唱多年，然而在不同的時代，相信對於「父親」都有自己的解讀與認識。
在不同國家，人們對於「父親」的角色所擁有的形象和期待也不太一樣。華人社會裡，父親似乎大多是不苟言笑又充滿威嚴的，如同歌詞所描述「為國去打仗，當兵笑哈哈」的軍人一般。
古靈精怪瀟灑帥氣的父親
但對於我來說，父親既不是那位總是忙於工作的「忙人」；也並非木訥寡言的「沉默者」，相反的，他不僅古靈精怪，且心中仍保有赤子之心。即使走過一甲子，爸爸的性格始終不曾改變，他的非比尋常，讓我擁有和別人與眾不同的父女情感，也深深影響我跟天父的關係。
「……如果大海能夠喚回曾經的愛，就讓我用一生等待……」浴室裡傳來爸爸嘹亮的歌聲，聽得出來他正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知道他的「巡迴演唱會」已經到了哪一站？當我還是小小孩時，只要浴室門關著，外面擺著襯衫跟工作褲，我就明白It's show time！
爸爸喜歡音樂，台灣的流行樂與西洋經典歌曲，都在他的歌單中；爸爸也喜歡電影，有時聽他講話講到一半，不小心啟動了心中內建的「小劇場」，他會搖身一變成為英國紳士間諜007“My name is Bond, James Bond.”見他舉手投足，就好像自己是瀟灑帥氣的007，樣貌好不神氣。
或許是耳濡目染吧，我不僅是位重度的「音樂成癮者」，也是不折不扣的「影癡」，而在我專屬的音樂與電影清單中，不少歌曲跟影片，都跟爸爸重疊；儘管年幼的我骨子裡其實是個老靈魂，我卻很清楚，天父在我身上安置的這個DNA，不僅獨一無二，同時也是我跟爸爸之間愛的記號。
外向健談卻又感性的父親
「……以前啊，因為假日學校沒開，我偷偷跑去玩，結果被警衛發現，他牽著一條大狼狗跑過來要抓我，結果一急，我居然一躍跳過學校的圍牆……。」爸爸常常敘述著他年少時期的回憶，雖然有時覺得不可置信，但是在他生動活潑的描述下，好像每個說出來的字，都帶著他獨有的朝氣，加上他富戲劇性的語調，聽得我跟媽媽一愣一愣。
爸爸喜歡分享的，不只是他記憶中的美好故事，還有生活中的奇聞軼事。他是個健談的人，能談論的話題豐富。
儘管對外活潑，他的內心卻十分感性，爸爸對待人事物，都擁有深刻的感受，不論是思念友人、是生活中的體悟，又或是信仰上的經歷，都隱藏著他細膩的情感，我認為這是他最特別，也最珍貴的特質。而我和他十分相像，腦海中總是珍藏著美麗的片段，哪怕過了多久，一提起，都像昨天發生的事，記憶猶新。
由於我是家中的獨生女，因此備受疼愛，只要我開口，老爸都會使命必達，家中大大小小的玩具，兒時記憶中的糖果餅乾，都隱藏著父親對我的愛。小學時期的校外教學或親子活動，他會盡力安排時間，陪伴我參加，他希望能參與我人生中的每個階段，哪怕全場只有他一位父親。爸爸並非開空頭支票，從行動上，他完美證明了對我以及整個家的愛與付出。
開始面對父女溝通難修課程
時光飛逝，我也長大成人，慢慢有了自己的主張，對於生活的主導心態早已萌芽。然而，當我發現父親多次聽到我的決定或想法給予反對，以及對於稀鬆平常的事情出現擔憂時，我開始在他和我之間築上一道牆。而這道「心牆」，隔絕的不只有我跟爸爸間的關係，還擋起象徵父愛的溫暖春風，剩下環繞在我身邊的傲骨寒風，使我對愛的感觸逐漸結冰，腦中和爸爸手牽手走在一起的畫面也逐漸模糊不清。
令人諷刺的是，這道看似堅不可摧的牆，似乎外在厚實牢固，但仔細一碰，只是個幻影，是個海市蜃樓。
我很幸運，在高中的時候就受洗信主，也在不久後對神有深刻的經歷，建立起對耶穌的愛與信心。禱告對於許多人來說，或許是一份頗有難度的功課，但是，因著成長過程中爸爸總是給我充分的空間表達，和滿分的愛與支持，在與天父建立關係這一部分，使我有足夠的勇氣和信心，禱告對我而言，就像在和爸爸聊天一樣自然。
在我心裡，天父就和爸爸一樣，擁有對兒女源源不絕的愛，也願意傾聽我們所有的情緒，同時祂就像所有愛孩子的家長，希望把最好的留給祂愛的小孩。
我的軟弱，在於我明白爸爸的心意、了解上帝的慈愛高深，卻仍然想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執行，「順服」對我來說，是何等的困難，這門人生必修課，不曉得我要重修幾次，才能成功拿到學分？
從完全不服到學習坦然順服
尤其今年疫情緣故，讓我多了時間待在家，也多了跟爸爸之間的衝突：一邊是愛女心切，深怕孩子受傷的父親；一邊是渴望獨立，知道必須學會飛翔的女兒。雙方都有堅定的立場，僵持不下，這場仗，由於疫情升溫，火上加油，越演越烈。過去的溝通，在爸爸的執著己見下，讓我屢屢失敗，在溝通的過程中，多次感到無力，使我常常處於火山爆發臨界點。
在這些挫折的時刻，值得慶幸的是，神都讓我想起輔導提醒過我的話：「……爸爸的做法也許跟你想的方式不同，但在神眼中他仍就是個好爸爸，要為此替他開心呢！」，同時透過她自己的經驗提醒我：「除了努力和爸爸溝通，別無他法，路途中難免少不了爭吵，可是在爭吵過後，要做一位成熟人會做的事：主動和好。或許最後我們都無法改變對方，但會帶來理解、體諒與更多的接納，看見吵架過後反而成就更美的關係。」
曾經，我因著不明白神的帶領而在禱告中對祂大發脾氣，像極了要不到糖果的孩子，無理取鬧，過程中從最初的憤怒，到沉澱思想，再到昂首闊步，這些含著淚水前進的每一步，心境從「完全不服」最後變成「坦然順服」。
意想不到的是，我之後卻經歷了一連串的驚喜，使我不僅讚嘆上帝的奇妙恩典，同時感受到祂真實的愛──希望我能得著真正美好的禮物，而非裹著糖衣的毒藥。我想，這就是身為一位父親的心吧，想把最好的留給最愛的孩子；面對險惡的世界，勇敢展開強壯的羽翼，要保護孩子，確保他毫髮無傷，即便換來的是孩子的不諒解與爭執，仍無怨無悔。
於是，我學著在禱告中，將爸爸交託給上帝，讓神成為爸爸堅實的後盾，成為他的幫助，在溝通的時候謹記保持柔和、平靜。
看見比「改變對方」更美的風景
這幾天在和爸爸討論關於疫苗的看法時，面對他的擔憂和害怕，我誠實的表達自己對於生活的想法以及感受。原本不期待得到他的回應，但在吃完晚餐後，爸爸居然過來跟我說：「小寶，爸爸覺得……你真的長大了，思想也變得更加周全了……。」雖然我面不改色，但心中卻湧起一股暖流，我很欣慰，爸爸逐漸看到我的蛻變跟成長了。
幾年前，爸爸由於心肌梗塞進行了手術，這個事件使得他對生命產生不同的想法，加上疫情肆虐全球，愛家的他，心中的重擔並不會因親人的一句話就煙消雲散，不論我跟媽媽怎麼勸，爸爸仍難以放下這塊大石頭。面對他的擔憂：「我們都在！」我豎起大姆指向爸爸比著。看著他背對我關起房門，不曉得這句話是否能鼓勵到他？
我依舊在這門關係課程學習，即便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和厭煩，但是這對我跟爸爸來說都非常重要。或許走到後來，我跟爸爸都沒辦法改變對方的性格，但只要有上帝的帶領，相信在未來的道路上，神透過環境會使我們各自成長，能夠看見比「改變對方」更美好的風景，那便是神所喜悅的「父女關係」。（本文為2021第七屆「雄善文學獎」優等獎得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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