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邕
霧臺鄉，是筆者在台灣本島很晚近才造訪的鄉鎮；除了是距離所住的地方遙遠，它更是位處深山之中，只有單一道路進出，不可能路過，必須專程安排前往。
2017年首度進到霧臺鄉，原本計劃可探訪完所有的村落，不過在管制站，警員表示台24線公路到44.5K就無法前進。照地圖來看，最裡頭的兩個部落——阿禮部落和吉露部落是無法進入的；但我仍抱著期待，看看是否有機會前往。
紅門前上演內心交戰戲
開車駛抵44.5K處，看到一道紅鐵門開著，不遠處的邊坡坍塌處有工程單位在施工，鐵門右側一個紅色立牌寫著「非觀光路線區，禁止遊客進入」，左側立牌則寫著「僅供救難及農作等之通行，一般遊客非必要請勿通行」。
我猶豫了許久，看著右方的告示，顯然這路是絕對不能進去的；再望看左邊的標示，似乎也不是嚴厲禁止？心想，裡頭的部落土石坍方嚴重，很怕以後再也沒機會進去，我真的很想為這兩個部落留下紀錄。最後我還是遵行了右邊的告示，離開了紅門、留下了懊悔與遺憾……。
這兩個部落都是有百年歷史的魯凱部落，吉露部落因為八八風災造成地基土石流失，無法再居住，所以這個部落已經封鎖起來，村民全數移居山下的長治百合永久屋。位於更深山的阿禮部落，則是超過三百年歷史的大部落，然而八八風災之後，一半的部落土地已無法居住，加上唯一進出的道路經常被崩塌土石沖毀，造成進出村落的交通中斷。對於是否要遷村？村民有各種不同意見。最終多數人搬下山，但是不封村，讓族人還有機會返鄉、回老家。
我持續關注兩個部落的消息，之後在縣政府的觀光資料中發現，每逢櫻花季，道路會開放通行至阿禮部落，供民眾賞櫻。於是我計劃在櫻花季再次前往這地；紅門是開著的，告示牌也還在，猶豫片刻後終於繼續前行，前往這未知之地。
內心雀躍探索未知之地
一進入部落，看到好幾台載著遊客的車輛，部落入口的店家營業著，此時才確認自己是正正當當進入，沒有誤闖。
部落入口處即是阿禮國小的校舍，這座已經廢校卅多年的兩層樓建築，外牆砌著石板，古樸的風貌，讓人感受不到它已休息了這麼久。部落超過40歲的村民，絕大多數是這裡的校友，對母校的疼惜自然不忍其荒廢。校舍前的櫻花盛開已進入尾聲，綠葉已冒出，這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新生命循環的開始，展現生生不息之美。
這裡是下部落Wumawuma，眼見整個地基受損嚴重，房舍道路雖然依舊，但是已拉起封鎖線，無法進入。唯一能接近的是部落尾端的循理會禮拜堂，兩層樓的建築，紅色十字架高掛，十字架上方還有個星形燈飾。教會內的木頭長椅整齊排列，要容納七、八十位會友絕不成問題。
沿著公路往上部落前行，上、下兩個部落之間是阿禮部落的公墓。這是災後重新建設的墓園，規劃得很美，牆上也有許多美麗的圖騰與畫作，不仔細看還不會發現這是墓園呢！其中一幅圖，畫上各行各業的人物，最末端有個白色箭頭，指向十字架，代表不論世間的何種身分，最終一樣都要追求進入天家，是很有意義的信仰呈現。
僅存少數的傳統石板屋
上部落Balio的屋舍建築大多完整，而且有許多傳統魯凱族石板屋，雖然好幾戶石板屋改以鐵皮當屋頂，但四面仍維持石板堆砌的牆面，相當不容易。過去傳統建築工法，是以木頭為樑，支撐上方石板屋瓦，但木頭會隨著歲月腐壞，最終支撐不住屋頂而崩壞。
能維持石板屋頂的石板屋，需要花費心思去維護，還要更新損壞的建材。頭目的家就是這樣保存著，而頭目家族也是少數還住在村中的部落成員。頭目的家族名為Aparioso，房屋寫上中文「阿爸禮握手」，讓這個不容易記憶的魯凱名變得親切又好記。屋前的石板廣場是個開放空間，擺設石板桌、石板椅，我們就坐在這邊享用在部落買的美食，欣賞著百年石板屋，以及難能可貴的阿禮部落風光。
造訪當天頭目不在，鄰居告訴我們，頭目的家已經有三百年歷史，在房子的下方，還睡了好幾位祖先。魯凱族的喪葬傳統，是讓離世的祖先，以坐姿埋在自己的家屋下方。日治時代在公權力的壓力下，原住民族才將室內葬改至室外，也才有筆者此前經過的那塊美麗墓園產生。因著基督信仰進入部落，讓村民可以用信仰的角度面對生死，對生命有了盼望。
福音在山頭繚繞傳揚
基督信仰在這個部落的影響力，也改變了傳統的儀式祭典。過去，巫師是各樣祭儀不可或缺的角色；如今，這些傳統祭典都改由牧師來帶領，並以禱告代替巫師的祝福。許多部落都以類似的方式，結合傳統與基督教信仰，並且認定上帝，就是過去他們傳統信仰中那位最大的神。
上部落這裡有兩間禮拜堂，一間是安息日會，另一間是天主教堂，同時也是部落中第一間鋼筋水泥建築。天主教堂前還有半數的櫻花盛開著，這也是遊客的賞櫻景點。雖然部落裡的教會都已遷到山下，但是原鄉裡的舊禮拜堂，過去建構會友的信仰基礎，也是大家信仰生活的共同成長記憶。
阿禮部落雖然是霧臺鄉裡最古老的部落，由祖先留下來的口述歷史得知，過去是由更深山之處遷至此地，原住民因著生活需要而遷移部落，是不得不面對的處境。
雖然兩個魯凱部落在八八風災後被遷至山下，離開故鄉非常遙遠，但有著祖先流傳給他們堅毅的生命力，並且帶著有盼望的信仰，必定能戰勝困境，將來也能光榮地面對上帝與祖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