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培（中華福音神學院校牧）
2022年的世局充滿了挑戰與不安定。今年伊始，新冠肺炎大流行仍在蔓延，其變種病毒Omicron雖然更具傳染性但致命性較低。然而，它同時也能突破疫苗保護，使病毒更容易散播，讓解封之路蒙上陰影……。
二月下旬，俄羅斯不顧一切揮軍入侵烏克蘭，牽動歐洲與美國的反彈；使得本來沉寂多年、裂痕滿布的西方國家共同利益再度結合，漸漸發展成與俄羅斯陣營對抗之勢，使得國際秩序再度躁動不安。本是地緣政治的衝突，卻帶來全球性的影響——俄烏戰爭造成國際油價、糧價隨之高漲，全球經濟面臨劇烈的不穩定性。
羅馬帝國由盛轉衰的轉折
新冠肺炎與俄烏戰爭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具有產生強弱異位的可能性。微小（病原）與弱勢（烏克蘭）事物的影響力，似乎與其表相極不相稱。衝突前以為不堪一擊的國家，反抗力道竟使強敵跌破眼鏡；微小的病原也可以擊潰龐大的帝國。發生在公元165-180年的「安東尼大瘟疫」（Antonine Plague），以及流行於公元250-270「塞浦路斯大瘟疫」（Plague of Cyprian），便是很好的例子。
安東尼大瘟疫，是羅馬帝國史上首個被冠以「pandemic」的大規模流行病。疫情遠播甚至跨越歐亞非大陸，在高峰期期間，羅馬城每天約兩千人死亡，專家們透過歷史紀錄的描述，認為這很可能是類似天花的疾病；而塞浦路斯大瘟疫疫情高峰時，羅馬城的單日死亡數每天約有五千人！當時記載所描述患者的症狀，可能類似於伊波拉或痲疹的高傳染力流行病。
瘟疫的高致死率使得羅馬帝國的軍隊，頓時損失大量訓練精良的戰士。帝國為了維持在廣闊邊疆的防守，不得不擴大兵源，招募各種能戰鬥的人口，甚至是競技場上的鬥士、奴隸、罪犯、農夫等。此舉雖然能略補兵員數目，但軍隊的作戰能力卻大大降低；而且因為徵募了社會中具生產力的人口，使國家的農業與工商業大受影響、帝國稅收下降。
後來甚至引進北方「野蠻人」進入帝國邊疆，在荒棄土地上開墾，以彌補由人口遞減而失去的稅收，大大影響帝國的文化風俗。據史學家估計，這兩次瘟疫使羅馬帝國人口減少幾乎四分之一；加上往後兩個世紀接踵而來的大小瘟疫，很可能是羅馬帝國由盛轉衰的關鍵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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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衰轉盛、轉危為安的秘訣
而在瘟疫流行同時，羅馬帝國裡最弱小的一個群體：信奉耶穌基督的追隨者，在疫情中更是要面對羅馬皇帝變本加厲的逼迫。帝國政府對於基督徒不願向國家宗教的神祇祭拜，視為不認同與不效忠國家的行為，因此基督徒群體常被人敵視、懷疑。一旦國家發生天災人禍，基督徒就成為當權者轉移注意力的代罪羔羊。
然而直到現代這幾年，研究羅馬帝國瘟疫史的史學家卻發覺某個現象：當瘟疫流行時，基督徒團體的死亡率遠低於一般羅馬百姓。而且羅馬帝國民眾對基督徒的印象，更是在疫情流行時，從起初的敵視，慢慢產生好感，關鍵便在於基督教教義對「愛鄰舍」的重視。在疫情延燒、人人惶恐要逃命自保時，基督徒願意去幫助病人，為病患提供水與食物，以愛的付出於行動回應歧視、逼迫。
基督信仰的世界觀也在疫情流行時，與羅馬多神泛神觀念截然有別。不同於羅馬宗教的觀念，認為瘟疫是得罪神明帶來的結果，基督信仰視瘟疫為「被罪破壞的創造界之產物」。耶穌基督的十字架，正是為拯救被罪綑綁的人與世界，最終的救贖；這就為被瘟疫蹂躪、造成百孔千瘡的世界帶來對永生的盼望，為在苦難中的人帶來意義的更新。
所以，帝國當權者把瘟疫歸罪於基督徒不肯對官方神祇祭拜，而大加逼迫時；在民間社會中，人們卻感受到基督徒在急難裡、捨己愛人的服務。這種強烈對比，使社會大眾普遍對基督教的觀感開始改變，從敵視到產生好感。
實踐信仰中愛鄰舍的舉動
不但社會大眾對基督信仰的觀感與態度產生正面改變；流行病帶來的高死亡率，也在不知不覺間削弱了羅馬帝國社會關係的緊密度、使福音的傳播阻力下降。
今天基督教宣教在其他異教地區，面對一個非常困難的挑戰——因異教信仰往往與當地家庭組織、社會組織嚴密結合。因此，即使一個人對基督信仰感興趣，但這份阻力卻來自他的家族系統與社會關係網絡，因而使他卻步。
伊斯蘭文化的社會如此，日本源自幕府時代，個人必須與地方寺廟登記的「寺檀制度」，也是如此；其藉著無孔不入的社會約束力，規範個人宗教信仰。羅馬帝國當時因為瘟疫的高死亡率，導致人口急速減少；而平常的社會關係網絡因而大大弱化，這有助於基督信仰的傳播、福音的廣傳，羅馬帝國的基督徒，也終在弱勢中得以逆勢成長。
歷史上有許多地區，當地的基督信仰同樣是在逼迫中反而加倍茁壯、開花結果。信徒用的不是抗爭，不是以暴易暴，不是強化自己；而是繼續在卑微中軟弱裡，忠心被主使用，外表是瓦器，裡面卻是有天上來的寶貝……。（下週待續）
註：本文中基督教與羅馬帝國的詳細分析，有興趣者可參閱1997年出版、由羅德尼．斯塔克（Rodney Stark）撰寫的《The Rise of Christianity: How the Obscure, Marginal Jesus Movement Became the Dominant Religious Force in a Few Centuries》。斯塔克是華盛頓大學著名宗教史學者，他對基督信仰從一個弱勢的小群體，發展成為主要宗教有獨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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