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朴

家中有一本兒童聖經，活像從戰場上回來，硬皮封面不知跑到哪裡，書脊邊沿吐出亂蓬蓬的白絲，目錄拖著開首幾頁，與整片大陸分離，只靠後來黏貼上去的幾條膠紙勉強抓住。這自然是小弟弟的傑作，但背後不無感恩。

這本聖經是朋友所贈，書中內容雖然淺白，卻以文字為主，對於學齡前的孩童顯然太深，就是升上小學的大兒子，我試著跟他讀過幾次，簡單講述字裡行間的含義，但並不奏效；他每次都是推三阻四，看聖經成了件苦差事。

父子上演掃羅追殺大衛
直到後來一晚，我決定跟他來個角色扮演，那次看的是大衛故事，講述掃羅王怎樣追殺大衛。

按照我最初的安排，由我扮演掃羅，哥哥則當大衛。我環視房間，尋找可用的道具，最後就地取材，隨手拿起妹妹堆在床上其中一個布娃娃。

我說：「你把這公仔看成是一支長矛，掃羅王當時狠狠向大衛擲去，幸好大衛閃避得及。」

我於是有模有樣的，裝起掃羅王凶神惡煞的樣子，把布娃娃輕輕扔向哥哥，他一個閃身，輕易躲開。哥哥笑逐顏開，再三要我多來幾遍。在旁看到的妹妹，這時也要求加入，不等我同意便躍到床上。

面對這兩個興致勃勃的「大衛」，我只好繼續上演這台戲。後來，妹妹竟拾起布娃娃反扔過來，軟綿綿的一團打在我身上。她捧腹大笑了起來，我投訴說：「大衛當時沒有反抗啊，更不會這樣傷害掃羅王。」

不過既然是寓教於樂，放下成年人很多的硬道理，順應小孩的無窮創意，有時其實無傷大雅。

後來，我便索性轉換角色，改由他們當掃羅王，我則左閃右避，每次布娃娃扔中了我，房間裡準會噗嗤噗嗤地響起兩把笑聲。

被枕當作大衛建殿材料
自那以後，他們每晚都會追著我看聖經，從掃羅王追殺大衛，直看到大衛預備興建聖殿的材料。那晚，我拿來一床枕頭和被子當道具，先把道具統統搬到地上的墊子，然後按著兒童聖經的內容，逐一講解大衛預備了什麼材料。

「大衛預備了很多石頭。」他們抱著枕頭，扮演那些搬運工人。

「大衛還預備了很多木材。」這次輪到被子，他們合力抬著被子，搬到床上。

「另外還有大量金銀和寶石。」孩子們把布娃娃一個個帶上他們的舞台。

「所羅門登基後，用了這些材料建造聖殿。」他們雀躍地推疊剛才搬到床上的道具，被子、枕頭和布娃娃，越堆越高，最後整座塌了下來，兩人的格格笑聲傳到了廳外。後來連弟弟也被吸引過來，三個孩子均嚷著再來一遍。

那次，內人進來看到一床戰後的廢墟，不禁投訴說：「你們哪裡像在看書？」我只好跟她解釋：「這是另一種學習方式。」

引發興趣啟動閱讀引擎
我曾經上過一年教育課程，真正的教育看重趣味和學習動機，絕對不是傳統的機械式填鴨。若能帶動孩子的興趣，等於啟動了一台馬力十足的引擎。孩子們的世界與成年人不同，若是給予太多框架，要他們安安分分地光坐著，逐字逐句的閱讀，有時可能只是在滿足成年人的期望。

後來我慢慢發現，當這道橋搭建而成，就算不用角色扮演，孩子仍然對這本兒童聖經愛不釋手。

那段日子，我們每晚都會看幾個聖經故事，有時假期外出，回家已晚，我說第二天再看，他們便會相當失望，怎樣都要讀幾頁才肯去睡。

我們從所羅門看到以利亞，然後返回摩西，再跳回約瑟，接著翻到了新約耶穌基督和使徒的故事。不到幾個月，整本厚厚的兒童聖經都看過了，有些故事更是看了又看，甚至連續幾晚都在追看；孩子就像點唱歌曲，指定要看喜歡的故事。

方舟故事是最愛的睡前儀式
後來，連兩歲多的弟弟也愛上了這本聖經，他最喜歡的是挪亞方舟。那晚，三個孩子一同扮演挪亞，拿來一床的道具建造方舟，撐起了被子，蜷縮在裡面。我最後拿來枕頭擱在床邊，當成一道門，然後說：「神最後替挪亞關上方舟的門。」

我在床下模仿風雨呼聲大作，還有霹靂雷電，指頭彈落在孩子身上，扮作潺潺大雨，逗得他們在被子裡格格大笑，鑽來鑽去。

自此，弟弟每晚都拉著我，嚷著要扮挪亞方舟，這個故事竟一口氣跟他看了幾星期；每晚臨睡前，他都要縮在「方舟」裡，然後要我扮大水來臨。有時，他不肯乖乖上床去睡，我便會說：「快躲進方舟啊，船快開了。」

這時，他定會馬上爬上床，自己蓋好被子，然後要我拿來枕頭「關門」。燈關上後，我藉此機會教導他：「在方舟裡很安全，天父會保護我們。」然後自然是一陣浪濤聲和雷雨交加，這才繪形繪聲！

那段日子，當哥哥和姊姊上學後，弟弟白天常獨個兒拿著這本兒童聖經，坐在地上，聚精會神地翻看書中的圖畫，好像找到了一個友伴。後來有天，我發現這本聖經變成了三份，前後封面掉了出來，現在封面更不翼而飛了。不過對於兩歲多的孩子，這何嘗不是一種愛不釋手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