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硯美
耶穌有一位門徒名叫多馬，在讀聖經的時候，我們往往會注意他的小信與疑惑，因為耶穌曾經對他說：「你因看見了我才信；那沒有看見就信的有福了。」（約翰福音二十章29節）還會稱他為「小信的多馬」或者「多疑的多馬」。
可是，我們比較少想過，耶穌在這個門徒「錯過」祂八天之後，特別再次造訪，並將自己對其他門徒所說過的話，原原本本地再說了一次，只是不是對所有的門徒說，而是「就對多馬說」。耶穌還要多馬親自伸過指頭，摸祂的手，還要他伸出手來，探入祂的肋旁（參約翰福音二十章27節）。也就是說，耶穌要多馬親自觸摸、感受祂在十字架的刑罰過後，所留下的傷痕。
傷痕的三重意義
耶穌的傷痕帶著三重意義，第一，是祂的脆弱面，也就是身為人子，所有的疼痛與苦難，包括兵丁的責打、刑罰的苦痛、門徒的背叛、世人的羞辱；第二，是祂的救贖面，也就是祂身為基督，用祂的身體成為挽回祭，在犯罪的人與公義的上帝中間，成為了中保；第三，是祂的超越面，也就是祂勝過死亡，所彰顯的復活大能。
所以，當祂復活站在多馬以及眾門徒面前，要求多馬觸摸祂的傷痕，並不僅是為了強調多馬的小信，而是透過祂的傷痕、祂的身體，要多馬以及門徒們明白：祂經歷過什麼？為什麼要經歷？最重要的是，經歷之後將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耶穌與門徒相處三年多的時間，透過生活、講道與神蹟，讓門徒「知道」祂是道成肉身的基督，可是，在祂復活顯現的當下，祂是親自用傷痕與復活、受限與超越的生命，讓門徒「明白」道成肉身真正的意義。傷痕在我們的生命裡，是挫敗，是軟弱，是無能，可是，當基督的生命走入我們的生命中，我們卻能在傷痕也看見救贖以及超越。
旱鴨子教授嘗試學游泳
《救救旱鴨子》是2022年上映的日本喜劇片，由渡邊謙作執導，故事敘述一位在大學哲學系任教的教授小鳥遊雄司（長谷川博己 飾），是個強烈「懼水」的旱鴨子，電影開始，他看到學校布告欄上，有一張強調完全沒下過水也能學游泳的游泳初階班宣傳海報，於是，他鼓起勇氣報名了該課程。
可是，到了課堂上才發現，自己連走到游泳池畔，做個暖身操，都能因為緊張和恐懼而鬧肚子痛；平時因為哲學思辨訓練極其理性的自己，在自己最恐懼的事情面前，也是屢屢情緒失控，對著游泳班裡面的同學還有游泳教練靜香（綾瀨遙 飾）咆哮，眾人都被他的激烈反應嚇得啼笑皆非、不知所措。
但是，教練靜香就如海報上所宣傳的那樣，她富有耐心、堅定卻又溫柔，並且擅長用雄司懂得的理性思辨，去將水之於人的種種關係譬喻化。她教導雄司摒除雜念，甚至是想像自己已然死亡，全然地把身體交給水的浮力，又或者是想像自己是某種擅長游泳的動物等等。漸漸地，原本精神與身體都緊繃至極的雄司，在靜香的循循善誘下，對游泳有了長足的進步，原本的恐懼也一點一點地放下了。
封存的記憶逐漸浮現
可是，當表面的恐懼褪去之後，觀眾隨著劇情才會發現，原來「恐懼」只是一種心理防衛機制，它在保護的是雄司一段被封存的記憶──他與前妻所生的兒子，就是在河裡溺斃，而他當時就在一旁，卻因不諳水性所以無力救起兒子。
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後，雄司不僅無法詳細記起該事件，對兒子與前妻的情感也被封閉起來；他仰賴哲學的道理，理性的思辨去壓抑傷痛，面對前妻的痛苦與傷痛，他竟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最終，前妻也因為這樣，決定與他離婚。
隨著游泳的進步，雄司這才在事件發生的好幾年後，走上了療癒身心的旅程，此時的他，開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愧疚、無力、自責、憤怒，所有他過去壓抑的情感，以及那段他始終無法清晰想起的記憶，全都回來了。這當然讓他痛苦不已，甚至好幾次在游泳池中，他都看見兒子被河水沖走的幻象，以致他不顧一切奮力游去，甚至本來已經會游泳的他都因此溺水，被眾人抬到游泳池畔。
然而，這趟旅程，其實就是一趟接納事實、接納遺憾、接納生命破碎的過程。對於那些不可挽回的種種，上帝賦予我們眼淚和情緒，賦予我們心理上有釋放的出口。電影中令人感動的一幕，是雄司抱著教練靜香，沉入游泳池放聲痛哭，因為靜香告訴他，在水下，就看不見眼淚了。
軟弱與傷痕能被救贖和轉化
我們都受過傷，人的保護機制就是不去觸碰，不去想起，不去面對；但耶穌對多馬做的事情，恰恰就是要我們明白，在祂有轉化傷痕的大能，我們看見祂對血漏的婦人、畢士大池的癱子、生來瞎眼的，又或者是在行淫中被眾人抓來要用石頭打死的婦人、有過五個丈夫的撒馬利亞婦人、稅吏撒該……這些身體有殘疾的、生命有殘缺的，耶穌都在十字架上親自示範了一件事：所有的傷痕，都能成為上帝榮耀工作的見證。
使徒保羅說：「所以，我更喜歡誇自己的軟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哥林多後書十二章9節）傷痕的意義在基督信仰中，不是著眼於它有多痛、多深、多失敗、多醜陋不堪，而是在基督的能力的覆庇下，它有多麼可以彰顯基督的救贖以及祂的超越。
正如我們把眼光定睛在多馬的小信，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落入小信的軟弱中，是沒有用的；耶穌不要多馬看自己的小信，祂要多馬摸祂的傷痕。正如《救救旱鴨子》裡，靜香教練不是先告訴雄司游泳的好處，而是告訴他，人本來就是在水當中孕育而生的。
我們的恐懼建立在慚愧、自責、愧疚，可是，基督卻說這就是祂來的目的；祂全然明白我們的軟弱，正因為軟弱、傷痕、犯罪的必然，祂捨命的愛才顯得珍貴。有一天，當我們在祂的愛中被救贖、被修復，我們轉過身也就能帶著那些傷痕，向世人訴說它們從羞辱到榮耀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