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22 好牧人

出逃歐洲──猶太人在上海的隔都歲月

檢舉
楚雲 楚雲 追蹤
猶太難民在上海群居景象。(翻攝歷史照片)
亂世中總有餘剩的民為神存留,他們是餘燼中的火種,繼起燃照民族的命脈。今日他們遍處現身,見證著那「往下扎根,向上結果」的應許依然鮮活如新。

◎楚雲(牧師)

到那日,這事在餘剩的民眼中看為希奇……」(撒迦利亞書八章6節)

猶大家所逃脫餘剩的,仍要往下扎根,向上結果。」(列王紀下十九章30節)

翻開這一頁歷史,既沉重又令人教畏。我分別前往東西方兩座歷經戰火的大城,思索一個古老民族的劫難和飄零。

左圖:利奧波德城會堂曾是維也納最大的猶太會堂,毀於「水晶之夜」。(照片來源:維基)右圖:利奧波德城會堂舊址白色紀念柱。(王桂花攝影)

維也納水晶夜  千萬家庭出逃
來到歐洲音樂之都維也納,站在約翰路(Johannesgasse)街頭,望著昔日中國三○年代駐奧地利總領事館的舊址,一座新古典主義風格的高大建築,在石柱基座嵌著兩塊石碑,上面的文字,揭示了歐洲身處亂世的見證。

1938年11月9日,歐洲發生了被稱為「水晶之夜」的事件,納粹以暴力大規模攻擊猶太人。德國、奧地利境內猶太人的商家、會堂、醫院等多處,遭到任意搗毀或焚燒。歐洲反猶歷史由來已久,但此次德奧反猶行動迅速擴大,猶太人的命運陷入了空前黑暗的深淵。

動盪中,千萬猶太家庭紛紛尋求逃離之路。但離境必須出示目的地的簽證和船票,一時之間各國使館湧進大批急欲出逃的人,但礙於和德國的外交關係,當時各國都拒發簽證,有人甚至跑了約五十個使館也都落空。天下之大,竟沒有一處猶太人容身之地。

就在看似絕望的處境裡,一道東方的大門為他們打開了,南京國民政府「黃金十年」治理下崛起的遠東金融中心──上海灘,被喻為東方倫敦和巴黎的世界大城。

一位正直的外交官何鳳山,在維也納使館不顧各方壓力和攔阻,核發了數千份中國簽證,為命在旦夕的猶太人提供了絕處逢生的活路。

何鳳山半身塑像。(王桂花攝影)

上海租界接納  難民暫得安穩
百年租界使得上海成為不設限的地域,十里洋場有如國中之國,華洋相融的社會氛圍,對流亡前來避離的猶太人全然接納。

從歐洲出發的猶太難民,携家帶眷搭上前往東方有如挪亞方舟的客輪,飄洋過海。離開歐洲的心情都是複雜的,生活了幾代人的寄居地早已像家鄉般情牽難捨,不料他們又踏上祖先飄泊的宿命「在天下萬國中拋來拋去」(申命記二十八章25節),只是這次驅離來得又快又猛。

他們絕沒有想到,為數九百萬在歐洲的猶太人,將有六百萬人在大屠殺中從地表完全消失。能出逃是絕對的幸運。

維也納是柏林之外,德語圈第二大城,也是奧地利猶太人匯聚最多的城市。出生布勞瑙的希特勒,年輕時混跡於維也納,泛日耳曼情結使他從政得勢之後,一心促成德奧合併,而奧地利的反猶傳統,也應和了希特勒對猶太人的偏見和仇視。

維也納猶太人大屠殺紀念碑。(王桂花攝影)

在多瑙河運河畔,我看到了「水晶之夜」遭到焚毀的猶太會堂舊址,今日立起了四根高聳的白色柱子有如紀念碑,喚醒人們對那個夜晚火光映天的恐怖記憶。

日本發動侵華戰爭,自蘆溝橋事變後一路向南,企圖沿鐵路線垂直分割中土,阻絕物資流通。南京國民政府提出開闢第二戰場的方案,計劃以東西向的戰線扭轉日軍南北向的進擊態勢,形成以空間換取時間的持久戰略。為吸引西方國際社會的關注,租界林立、華洋雜處的上海就成了牽動日軍主力的首選戰場。

規模空前的淞滬會戰爆發了,抗日戰爭全面展開。上海華界在煙硝中淪陷,英美義租界卻因國際外交的保護仍維繫著歌舞昇平的畸型繁榮。四行倉庫的八百壯士隔著蘇州河租界抗擊日軍的故事,就是上海一分為二的典型事例。受納粹逼迫出逃歐洲的猶太難民在這樣的大時代背景下,登陸中國。

左圖:英文、華文、希伯來文並陳的商業招脾。右圖:猶太難民在上海群居景象。(翻攝自歷史照片)

猶太難民聚集 猶如「小維也納」
二十世紀三○年代,東西方交融愈趨深廣,上海新興的電影、歌曲、文學都蔚為風潮。經濟鼎盛,一座座西式建築撐起了城市的門面。

較之歐洲猶太難民更早來到上海的兩個猶太移民團體:巴格達猶太商人和俄國猶太人,其實一直低調卻深入影響著上海的金融發展。「小群」教會復興所在的重要據點「哈同路」(今銅仁路)原就是以猶太房地產商人哈同命名。

接待前來遠東避難者的任務就由兩個猶太社團分別承擔。難民中經濟條件較好的可以自行租屋,較差的就由救濟團體分配到集體住所。一時之間,上海的巷里弄堂多了好些猶太人的身影。

在華界,面對戰亂中的破壞,猶太難民一面慶幸避開了納粹的追殺,一面也學習適應文化差距甚大且生存條件不理想的環境。傷殘、疾病、倒斃於街市的華人,承受著比猶太難民更悽慘的命運。

猶太人勤奮節儉的性格,使他們很快找到謀生出路並逐漸改善生活。音樂教師、工匠、理髮師、麵包師、小販、送報生,甚至開設咖啡館、辦報社,猶太人的聚集區有了「小維也納」的暱稱。

左圖:美猶聯合救濟會舊所。右圖:猶太人聚居的虹口舟山路建築。(作者攝影)

二戰日軍進逼  隔都困境再現
好景不長,短暫擁有相對的安穩,在太平洋戰事爆發後也被動搖了。日軍進入上海公共租界,逮捕英美人士,猶太人被要求集中在虹口區,兩平方公里內擠進近兩萬猶太人,物資供應緊縮,窘況畢現,並且出入受到監管。發生在歐洲大屠殺期間的猶太人「隔都」(隔離區),竟也形似的出現在東方的土地上。

據聞,當時納粹蓋世太保一位軍官,親赴上海暗示日方以毒氣和海上沉船的方式撲殺猶太人。傳言流散開來,隔都內頓時彌漫著強烈不安的恐懼。

汪精衛親日政權配合日方政策對英美宣戰,並且對德國反猶意識表示認同。身處上海的猶太難民,似乎退無可退了。

然而,「為你祝福的,我必賜福與他;那咒詛你的,我必咒詛他。」(創世記十二章3節)神對猶太人先祖亞伯拉罕的應許從未落空。

1945年二戰結束,德國納粹、日本、汪政權先後敗落。1948年以色列復國。一個流亡兩千年的民族在經歷近代最大的劫難之後,以昂揚之姿重新登上歷史舞台。

造訪上海摩西會堂(現為猶太難民紀念館)的猶太族裔。(作者攝影)

虹口區會堂 見證神守約施慈愛
我來到上海虹口區長陽路上的摩西會堂。這棟俄式猶太會堂建築,是二戰期間上海猶太難民重要的精神依託。

會堂內最前方存放著「妥拉」(摩西五經),我知道,那裡面寫著神千古不變的承諾:「耶和華遇見他在曠野-荒涼野獸吼叫之地,就環繞他,看顧他,保護他,如同保護眼中的瞳人……耶和華使他乘駕地的高處……。」(申命記三十二章10、13節)

會堂庭院中,遇見來訪的眾多猶太人,他們圍著推車裡的小嬰兒彼此暢談,臉上盡是歡快的表情。這一幕讓我確信,耶和華神對子民的千年約定未曾中斷,世世代代,祂永遠是守約施慈愛的那一位。

上海摩西會堂(現為猶太難民紀念館)展示的猶太難民群體塑像,以及「安妮日記」少女作者生平展。(作者攝影)

走出會堂,我驚訝的發現斜對街不遠處,是關押過日本戰犯的提籃橋監獄,也是日後倪柝聲弟兄為信仰遭囚禁的所在地,那是在猶太難民已安然離開上海的年代。

我想起倪柝聲在戰亂年間為神權益的祈禱(註),亂世中總有餘剩的民為神存留,他們是餘燼中的火種,繼起燃照民族的命脈。今日他們遍處現身,見證著那「往下扎根,向上結果」的應許依然鮮活如新。望著他們的身影,我深懷敬畏。

建於1903年的上海提籃橋監獄。(作者攝影)

(註)參考作者「帳幕的隱密處─倪柝聲開西之禱」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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