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馨
歐洲兩千多年的歷史，一直存在統一的想法。唯因每個時代城邦、國家考量的經濟利益、政治意識不同，除了幾個以武力統治歐洲大片領土的帝國，大多是中小規模的聯盟。
但在14、15世紀的歐洲北部，基於商業利益，曾經也出現締造橫跨多個城邦領域、輝煌一時的漢薩同盟。縱使它涵括的疆界，不及20世紀歐洲和北美為了防禦合作成立的北大西洋公約組織，與從貿易實體轉成經濟和政治聯盟的歐洲聯盟（簡稱歐盟），然而本質卻十分相似。
中世紀商業同盟興起
早期歐洲北部的羊毛、木材、蜂蠟、鯖魚、鐵礦都靠維京人在北海跟波羅的海的貿易供應，直到1066年諾曼人征服英格蘭，德意志人才開始和英格蘭貿易。先是科隆商人在英格蘭，可免除各類賦稅（過路費）進行貿易。隨後呂北克商人把波羅的海地區的魚鹽、生鐵、蜂蠟運到英格蘭換購羊毛，再把羊毛的成品運到歐洲各地販售。
1241年，以漢堡和呂北克為首的漢薩同盟，因壟斷歐洲北部的魚鹽和貿易，吸引許多北海和波羅的海沿岸的城市加入。1356年，為了商業合作的成員齊聚呂北克召開第一次大會，漢薩同盟正式成立，呂北克即成為同盟的首府。
漢薩（Hansa或Hanse）一詞的德文意思是「商會」或「會館」，它們每三年開一次會，主要處理同盟事務，與成立共同對抗潛在威脅的軍事同盟。當時它們的成員約70到160個之間，重要的城市包括倫敦、卑爾根、里加等等。
穿越象徵同盟榮耀城門
從漢堡搭乘一小時的火車就可到達有「漢薩同盟的女王」、歐洲北部第一個世界文化遺產的呂北克。步行十分鐘即可進入刻有「對內一致，對外和平」標語的「霍爾斯滕門」。這座由暗色紅磚堆砌，中央有階梯式門面、左右兩側有著渾圓尖塔的僅存城門，主要作為防禦堡壘。旁邊6座斜式屋頂與呂北克典型階梯式並排建築，則為磚造的舊日鹽倉。
在保留許多中世紀建築的街道上，遊客如同穿梭時光隧道般，可以參觀1308年竣工的市政廳與後側精雕細琢的白色梯樓；觀賞傳統淺藍綠色哥德式雙尖塔，至今仍是德國第三大教堂、亦是呂北克最高建築的聖馬利亞教堂；還有由薩克森公爵「獅子亨利」海因里希三世在1173年建造，具有獨特尖塔的呂北克主教座堂；與外表全為紅磚，曾為方濟各會修道院，現為博物館和展覽廳的聖凱薩琳教堂。而從這些五花八門、頗有特色的建築門面，不難看出呂北克當初擁有的財富和權勢。
整座城市如實體博物館
最特別的是建於1286年，堪稱世界最古老的慈善機構之一的「聖靈醫院」。這間哥德式紅磚建築係由當地的富商捐贈，透過醫院在市區和周圍莊園的土地收入供養所謂「運氣較差」（people of lesser luck）的窮人、老人與病人。即使捐贈者的善心並非完全出於無私，多少希望慷慨的行為能為他們在天堂保有一席之地，但是對貧病無依的弱勢而言，這是保有生存尊嚴的最佳庇護所。
聖靈醫院的門面是富有呂北克風格的階梯山型牆面，與四個細長尖塔，內部則為精緻壁畫的教堂大廳和長房空間，是哥德式紅磚建築最重要的古蹟之一。16世紀宗教改革後，醫院改成養老院。1820年起，原是成排病床的長房，改成中間有直行走道，兩側全是6平方公尺大的隱密小隔間。從資料看到，這裡每年11月底到12月初會舉辦聖誕市集，吸引許多觀光客蒞臨。
另一座值得參觀的建築是從修道院改建，也是世界上有關漢薩同盟最大的「歐洲漢薩博物館」。從其至高處遠眺波羅的海的出海口，整座城就像鐘擺停在17世紀解體時的實體博物館。
維繫同盟鏈結日益消失
1370年，漢薩同盟擊敗競爭商權的丹麥後，不僅免除所有的貿易稅，還擁有丹麥的魚貨權和王位繼承的否決權，可說是權傾一時。然而15世紀荷蘭勢起，開始和沒有國家為後盾的漢薩同盟，搶佔北海和波羅的海的商貿領域。
1426年，漢薩同盟分別被丹麥和荷蘭軍打敗，呂北克市長逃回時遭市民罷免，漢堡市長被丹麥俘虜並遭處決。隨著經常遭受攻擊的漢薩商船損失慘重，戰爭支出大於商業收入，加上成員們獲得的免稅優惠不ㄧ，內部開始分裂。
早期漢薩同盟有海軍依靠，是歐洲北部重要的政治勢力，也獲得諸多商業利益，然而長期執著於「造不如買，最低價得標」的貿易商角色，卻沒有發展本土的農業和手工業，以致於當各國紛紛取消漢薩同盟的特權，培養本國的商人後，維繫同盟城市團結合作的鏈結也日益消失。
1453年以後，隨著荷蘭海上地圖的繪製能力更好、船舶更新更大、運輸條件更佳，加上各國重商和實施保護主義，以貿易商自居的漢薩同盟地位沒落，城市會員紛紛脫離。
漫步古城憑弔昔日風華
16世紀開始，西邊的瑞典，東邊的俄國也反對以呂北克為首的漢薩同盟，加上17世紀戰事不斷影響商業，1669年僅存的9個成員城市參加最後一次同盟大會，最終只有呂貝克、漢堡和布萊梅留在同盟中，漢薩同盟形同瓦解。接著法國拿破崙的占領，和英國的攻擊更讓呂北克一蹶不振。
然而，同樣為漢薩同盟主要成員的漢堡，為何至今仍是德國北部重要的港口城市呢？
一來漢堡和布萊梅憑著普魯士王國的復興，成為重要的商業城市。再者，1937年呂北克拒絕元首希特勒發表演說，而被取消原有「漢薩自由城市」的地位，被納入大漢堡地區。不過真正沒落的主因是，呂北克的商人多半是把錢拿去放貸、購買奢侈品和土地，不像漢堡持續發展工業，以致於在實業上遭到淘汰。
雖然盛極幾世紀的呂北克，現在只是德國一座人口20萬的港口城市，不過或許如此，它才能ㄧ直保留昔時的風華，讓遊人在古風瀰漫的建物中，慢慢回味、憑弔歷史的興衰更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