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硯美
我們的家庭結構正在面臨很大的改變,過去十數個人,三代、四代共聚一堂,親戚熱絡往來,一大家子人同桌吃飯的場景,如今越來越少。
有的人會說是因為新世代年輕人的家庭觀念如何改變了,實際上,當我們走入現代化、都市化社會,居住環境與條件改變了,工作型態也改變了:從前是克紹箕裘,幾代人都做同一個或者是相關的工作,現在是大家各自有各自的事業;從前是一間祖屋好幾房,每房都是一家人,現在是一層公寓擠一家人都嫌勉強。
但是,不管如何改變,我們必須承認,家人的「親」有的時候並未讓心裡的話更容易說出,反之,這個「沒有距離」,讓很多的話,藏得更深。
耶穌面對親族也難傳福音
在聖經中,耶穌也遇到對親族傳福音時,不被尊敬的情形。他在自己的家鄉的會堂裡講道,那些從小看著耶穌長大的人們就說:「這不是那木匠的兒子嗎?他母親不是叫馬利亞嗎?他兄弟們不是叫雅各、約瑟、西門、猶大嗎?他姊妹們不是都在我們這裏嗎?他這一切是從哪裏來的呢?」(馬太福音十三章53-54節,和修訂)
耶穌傳講著「不平凡」的信息,可是,這些親族們只想放大耶穌的「平凡」,因為,一旦承認了耶穌的不平凡時,這些親族就顯得卑微,畢竟,他們有的人是耶穌的長輩,他們都沒有擁有耶穌這樣的見識和智慧。於是心裡就生出了一句話:「你憑什麼比我優秀?」
是這樣的心理,讓他們「不信」,而這樣的不信,就讓他們也生出了「不敬」,從自卑生成的自大,最後讓耶穌沒有在家鄉行甚麼異能(馬太福音十三章58節),也就是說,沒有為家鄉帶來什麼「改變」。
一個突然回家的大哥
《有生之年》是由TVBS製作的原創台劇,近期在多個影音串流平台上都有上架。其故事以高家一家五口為核心,故事的開始,是高家離家已久的大哥高嘉岳(吳慷仁 飾)突然回到家中,喝得醉醺醺的他完全沒有久別重逢的生澀,彷彿這麼多年的「失蹤」只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而在他離開家之後,這麼長的時間,都是老二高嘉揚(鄭元暢 飾)為家人們忙進忙出,照顧高家兩老。然而,他之所以會對高家如此用心,是因為他是一個養子,從小就知道自己在血親上不能算是高家人,所以就特別聽話、懂事。
同時,高家的母親(楊貴媚 飾)和父親(喜翔 飾)也為了不讓高嘉陽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所以對他頗為偏心,這就讓高嘉岳心裡總有一個解不開的心結。高家還有一個小弟,高嘉凱(林哲熹 飾),他在兩個哥哥一個離家一個成家之後,留在家裡開的早餐店幫忙。
三兄弟性格迥異,高嘉岳看似把人生過得漫不經心,但是,那是從兒時心裡受傷的一種掩飾,劇中,他經常在遇到衝突與矛盾時,說出:「氣氛不好,是我的錯。」然後就想要離開,但其實,從第一集開始,觀眾就可以發現,他才是一直「被離開」與「被迫離開」的人。
高嘉揚的心思細膩,對家裡大小事情都很要求,但他對自己跟這個家的關係,這種責任感,一直有種隱隱的不確定;小弟高嘉凱待在家裡,看似沒有主見,不知道如何規劃未來,實際上他最重感情,對於家裡的早餐店,他認為是一家人曾經團聚最美好的回憶,所以他才想要一直好好經營下去。
每個家人都有不願說的話
《有生之年》不是一齣以「事件」和「情節」推動的戲,不同於近年影音串流平台上的追兇、職人劇,它更趨近是每一個角色與其他角色解開心結的心路歷程。觀眾常常會覺得,有誤會就好好說清楚,為什麼劇中人就是連句話都不能「好好講」?可是,這不就是現代人越來越沒辦法跟家人溝通的為難嗎?
一對父母,三個兒子,還有兒子各自面對的感情、家庭以及人生規劃的問題,甚至隨著劇情的發展,我們會知道大哥高嘉岳的「回來」其實是一場漫長的告別,劇名「有生之年」其實是一封高嘉岳寫的「遺書」的開頭,裡面藏著的,是對家人們滿滿的愧疚與感謝。
高家父母各自也有藏著不講的祕密,父親老是被母親誤以為跟常去的醫院復健科護士有染,母親憤而丟下早餐店出去旅遊,在過程中她找到了久違的自由與自我,可是回到家中面對丈夫,要找回各種因為熟悉而失去的耐心,又是如此的困難。在一些事情發生後,一張離婚協議書丟在丈夫的面前,那些難以言說的話,似乎就要在都還沒好好講的情況下,劃下句點。
劇中,有一個特別的角色,也就是二哥高嘉揚的兒子高丞佑(謝展榮 飾),正值高中青春期的高丞佑對這個突然回來的大伯很感興趣,因為自己父親性格的謹小慎微,要求完美,使他羨慕大伯的自由不羈。
高丞佑也是全家第一個發現,大伯隱藏在心裡的祕密,這也讓大伯第一次在自己的姪子面前說出了自己人生的失敗與困境;似乎是要找到那個與自己好像很近,卻又不是過往人生所發生事件的當事人,才能卸下心防,好好傾訴心裡的一點痛苦。
愛是唯一入心的語言
家,是人與人之間界線最模糊的地方,原因是彼此都看過彼此最脆弱、最不堪的那面,不管是兒女看父母,父母看兒女,兄弟姊妹彼此看彼此,它的為難是無比想為對方付出愛,卻又希望對方能有所改變,於是,愛成為了要求,成為了壓力,甚至,成為了傷口。
有很多父母無法平衡工作與家庭,對兒女失了耐心,有很多兒女無法平衡同儕的友情或者是愛情,對父母失了信心,而夫妻之間,更是失去了對彼此的愛心。久而久之,那些人際的摩擦,會讓心長了厚厚的繭,就很難感受與看見「愛」的部分,只剩下那些習慣的嘮叨、批評,對於大量的誤解再也不去解釋,最後,拉開距離與彼此漠視,成為了許多人與原生家庭唯一的相處模式。
我們常說「親愛」,但「親」只是人際裡一個距離的「感受」,它並不等於愛,甚至,沒有愛的「親」往往帶來最深的傷痕。
或許當我們把眼光聚焦回愛的源頭,而不是只是把「親」當作理所當然,才有多那麼一點可能,把話從心裡說出來,也把話傳到心裡面去。總得記得,時代在改變,居住的方式在改變,家庭結構在改變,可是,不變的是人與人之間相處,需要的,永遠是愛。(編按:本劇為特別輔導級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