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硯美
我們可曾想過，為什麼耶穌談到「律法」會如此說：「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主─你的上帝。這是誡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倣，就是要愛人如己。這兩條誡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總綱。」（馬太福音二十二章36-40節）
這是一個偉大的信息，也是一個「十字架」的信息，在短短的幾個字裡，耶穌將上帝、我與人三者用「愛」緊密地連結一起，他的解釋不僅是針對「愛」與「連結」，他說當我們把這兩件事情當作「誡命」時，我們就明白「律法」的總綱。
實踐愛就成全了律法
在我們的社會當中，律法常常連結著懲罰，連結著憤怒、悲傷甚至是仇恨，律法象徵著權力與至高無上的公義；但這樣的定義，往往是「後設」的，也就是在犯罪以後，人應該承受的後果。這讓我們的社會在面對「犯法」之人經常呈現一種亟欲「切割」、「隔離」──更直白地說「除之而後快」以及「眼不見為淨」的心理。
可是，耶穌要我們回頭看律法的「總綱」，愛呢？當我們「全心愛神」與「熱切愛人」，凡事都以愛為動機出發的時候，它是一個更大的，超越律法的「約束力量」。當我們看見重大的社會事件發生，經常會追溯到加害人與受害人的家庭，往往看見帶來傷害的根源並非缺乏「管教」，很有可能是過度「管教」，還有一個可能是「淡漠」，這兩個極端缺乏的其實是「愛」。
一個「缺愛」的社會，即便把律法執行得愈徹底，但它最大的問題仍是人與人之間缺乏連結，因為一切就回歸到行為的對錯與是非，甚至，它將逐漸養成「自以為義」，也就是「我才是對的」的認知偏差；而我們看見人類歷史上，那些超越一般社會事件，成為幾十年甚至百年以上的歷史悲劇，常常就是從這種認知偏差開始的。
冷漠的牆隔絕憐憫
《夢想集中營》是2023年上映的歷史劇情片，其改編自馬丁‧艾米斯2014年出版的同名小說。它的英文片名「The Zone of Interest」，中國的翻譯是「利益區域」，港譯「特權樂園」，台灣則翻作「夢想集中營」，從整部電影的劇情來看，或許更貼近的是「夢想／集中營」。
本片劇情在講述二戰時期惡名昭彰的奧斯威辛集中營指揮官魯道夫‧霍斯（克里斯蒂安‧弗里爾德 飾）與妻子海德薇（桑德拉‧惠勒 飾）帶著五個孩子及僕人，他們就住在集中營旁邊的花園住宅，僅僅一牆之隔。
電影鏡頭呈現多半是溫馨家庭的畫面：魯道夫所居住的環境，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他與家人們盡享天倫之樂，游泳池、花園、下午茶、精緻的晚餐，生活過得優渥且平靜。
整部電影沒有拍攝到任何一點「牆後」的集中營景象，但是觀眾不時會聽見一些聲音，例如人的哀號聲、槍枝擊發子彈的聲音……還有夜裡把魯道夫一家窗子照得橘紅的熊熊火光。
一道牆，隔絕了人的憐憫，甚至開始感到習慣，包括魯道夫一家人在溪邊遊玩，但當他發現溪裡面有人的骨骸時，他著急地把自己的孩子從水中帶開，他並不是去思考「為什麼骨骸會出現在這裡」，而是去責備集中營的工作人員為何粗心大意；另一段就是魯道夫兒子的「玩具」裡，竟然有從焚化爐流出的人的牙齒，並且哥哥會把弟弟關進花園溫室，玩起「毒氣室」的遊戲。
他們彷彿對牆的另一端，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在受到慘絕人寰的痛苦毫不在乎，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這一切更貼近作家漢娜‧鄂蘭對納粹高官艾希曼的陳述，她發現艾希曼並沒有對猶太人充滿「仇恨」，而是把簽署運送猶太人去集中營與毒氣室當作他的「工作」，他只是毫無疑問地「把工作做好」，當一個遵守當時法律、愛國並且領薪水照顧一家大小的「公務員」，而這樣的「邪惡」是極其平庸的，但這種平庸的邪惡卻是如此可怕。
當旁人痛苦成為景觀
受困在集中營裡面的人所在擔心的，可能是下一刻，自己就要被送入焚化爐；可是電影主角魯道夫在擔心的，卻是自己要被調職到柏林，妻子捨不得這個精心打造的鄉間住宅。電影經常用蒙太奇的手法拍攝魯道夫一家人在夜裡，呆坐在窗前，家中嬰兒的啼哭聲響徹他們住的別墅，窗外則是火光燁燁，煙塵四起的景象。
魯道夫一家人的「煩惱」其實非常貼近「現代人」要住哪裡？要吃什麼好吃的？要在哪裡工作？要穿什麼衣服？也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對別人咆哮、大打出手；或因為停車問題、漏水問題與鄰居大起訴訟；當外送的時間超過了，我們憤怒地給予對方負評。或許我們都在維護自己的「The Zone of Interest」，在那些時候，我們高舉著正義、公平，強調著自己的權益。
現代科技已經可以把遠方的天災和戰火消息送到我們眼前，甚至在我們的城市與生活環境當中，就有許多生活苦痛的人，但我們常常輕輕滑過那樣的新聞，悄悄經過那些人們。可曾想過，我們週末進出教會，週間參加各種服事和禱告會，貌似把這些煩惱帶到上帝面前，但我們會不會在心裡有一道高聳的、堅實的、無形的牆？
耶穌為愛捨命成全律法
《夢想集中營》倘若抽走集中營的對比，魯道夫一家所過的生活就是現代人所追求的「幸福」，一切都合乎秩序、規範、平靜、快樂，但是，正如同我們身處的世界，集中營雖走入歷史，可是戰爭、人們的受苦從來沒有停止，人們不斷地擬定各種的律法來遏止暴行，可是，我們卻鮮少回到耶穌所說的「律法的總綱」──愛。
我們強調自己的生活「過」得如何，卻鮮少檢視自己「愛」是如何？我們可能可以奉公守法到一絲不苟，可是卻丟失了「愛」，那我們也就只是「自以為義」的法利賽人，我們將會築起一道高牆，在對與錯，是與非之間鑽營，在自己的利益上計較。
歷史告訴我們，這個世界從來都不缺律法，不缺自以為義的人，這個世界缺的是人與人之間彼此緊密相連的同理，這個世界缺愛，這是耶穌來到世上，為我們捨命的原因，他親身成為真正成全律法的典範。（編按：本片為保護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