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汪純怡/台北報導】「我學的是美術設計,但神逐步帶領,直到寫這本書,我才覺得自己的一生就是要寫作了」,今年以《甜麵包島》獲得台北國際書展大獎小說獎首獎的作家鹿苹,有一位名詩人父親瘂弦,但家學淵源並不是她寫作的主因,而是神帶領她從一趟意外的聖地之旅開始,置身亞拿尼亞接受呼召去為保羅禱告的聖經場景,鹿苹發現領受神的呼召並非遙不可及之事,從那刻起,就在神步步引領中,走向作家之路。
在《甜麵包島》之前,鹿苹出版過詩集《流浪築牆》、小說《左手之地》,有些人以為,鹿苹的寫作歷程想必受到家庭背景影響。但她小時候對父親是知名作家這件事其實並不了解,也沒看過父親的詩集;家中雖常有許多作家往來,然而對她而言,就是那位寫小說的婆婆、寫詩的叔叔,而詩人父親與深具文采的母親也就只是爸爸媽媽的角色而已。
有寫作基因 卻非因家學淵源從事寫作
少年時的鹿苹也寫詩,其中一句「夜在夜裡,山在山上」,媽媽看了就問她,「妳是不是學那句『罌粟在罌粟的田裡』?」,鹿苹當時根本沒聽懂媽媽在說什麼,「我沒有學誰啊!」
多年以後,鹿苹翻到爸爸的詩作〈如歌的行板〉,最末兩句「觀音在遠遠的山上,罌粟在罌粟的田裡」,才想起媽媽原來以為她模仿爸爸詩作,「基因還真是奇妙,我構思的方法竟然跟爸爸那麼像」,鹿苹受訪時說道。
但鹿苹從沒想過從事寫作。高中時學美術設計,到法國唸大學主修平面設計與視覺設計,後來隨家人移民加拿大,拿到平面及多媒體設計碩士,她覺得自己以後就是當一個設計師。
雖然在魁北克念書寫的日記,因文體像詩句而集結出版為詩集《流浪築牆》,但鹿苹覺得也只是陰錯陽差;直到2005年母親過世時,人生才開始轉變。
意外的聖地之旅成就小說《左手之地》
當時鹿苹的舅舅、時任教於陽明大學的張南驥教授前往溫哥華主持鹿苹母親的安息禮拜,就邀她回台到他所帶領的公益基金會任職。回台工作3年,有天高燒不止,在醫學研究人員協助下,發現是一種罕見的自體免疫疾病,從小骨頭痛卻找不到病因的困擾,這才得到了解答。
為了養病,鹿苹離開工作,在朋友的建議下,報名雲門舞集的流浪者計畫,前往亞洲窮旅。因為看過國家地理頻道介紹敘利亞大馬士革,對中東風情及美麗的布疋市場印象深刻,因此就申請前往。出版過詩集的她說是為了去探訪敘利亞的詩人,但其實並沒有很清楚的規劃。
到了大馬士革,鹿苹居住的民宿竟然位於使徒行傳第九章中的「直街」,隔壁巷子就是亞拿尼亞的家。如今地下室是一個小教堂,樓上則是小商店,鹿苹前去參訪,亞拿尼亞在異象中聽見神要他去為保羅禱告的地方就在眼前(參使徒行傳九章10-16節)。
「我本來以為,接受呼召都是很戲劇性、不容易經歷到,神給的任務也都是很艱鉅的,但置身聖經場景才發現,原來亞拿尼亞就只需起身走出去兩、三百公尺,就可去為保羅禱告,跟我想像中的任務都不太一樣」,鹿苹發現原來接受神的呼召不是那麼困難,亞拿尼亞就是聽到並順服,聖經就為亞拿尼亞記上一筆。
鹿苹還走訪了保羅被用筐子縋下城牆之處,還在民宿老闆介紹下,去到了約旦境內約旦河耶穌受洗之處,以及摩西遠遠觀看迦南地的尼波山。
窮遊計畫意外成為聖地之旅,本以為這趟旅程就是這樣。但回國後一年多,敘利亞爆發內戰,鹿苹看著新聞心中難過,就開始了《左手之地》寫作計畫,想將那面對日出方向,位於左手邊的那片土地在戰前的美麗風貌存留下來。
隨夫婿前往加勒比海小島 開啟新題材
此時,鹿苹與待業中的夫婿前往柬埔寨短宣一趟。小時候跟著媽媽去過主日學的鹿苹,國中受洗,但因功課壓力就沒有再去教會;短宣時她覺得與神特別親近,深信短宣後先生就會找到工作。果真一年後,加勒比海的小島傳來了工作邀約。
鹿苹陪著夫婿前往小島居住,先生在當地大學教導動畫課程,鹿苹就在家裡專心寫作《左手之地》。雖然日子安定,也確定先生的工作是神帶領的,但不喜歡熱帶的鹿苹,就跟神禱告只待3年。
就在第4年,學校讓鹿苹的先生改採線上授課,兩人就回加拿大。鹿苹的先生以前沒有當過老師,在小島上首次嘗試教職,自此發現教職就是命定,回到加拿大也繼續在大學任教。
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是作家的鹿苹,也從陪夫婿工作、閒來寫寫東西的家庭主婦,發現自己原來就是該走寫作之路。
回加拿大後疫情爆發,全地阻隔無法往來,鹿苹竟想念起了小島。
疫情期間 想念那同有殖民記憶的小島
那曾經是台灣邦交國的小島,大使館裡種著台灣口味的蓮霧;混雜著民間信仰的基督教會,竟有著台灣看過的斬雞頭儀式。
那裡曾被英國殖民,百姓生活在英國留下的文化及習慣中,老一輩的人去過英國工作,常講起英國人如何如何;就像台灣一些長輩常講起日本,而她兒時吃滷肉飯上面熟悉的黃蘿蔔,是日本風味的醬菜……殖民文化帶來的影響,在兩地居民身上都留下了感情。
鹿苹突然覺得,跟那遙遠島上的居民有了共通點,疫情時期更是想念他們,想到小島上雖然有美國的醫學院,但當地醫療設備卻不佳,居民若出了意外就很難救治;犯罪率高,性侵發生率是世界前10高之一……鹿苹發出了猶如約伯之問,為什麼善良的居民承受著這些苦難?她沒有答案,於是就從神的眼光來看這個小島。
從幾個原型人物出發,鹿苹寫出了三段在小島風情中的苦難、孤獨、犯罪、死亡與離散的故事。她小心翼翼的處理種族問題,不想讓人對族群產生偏見,於是在罪犯的故事中細細描述原生家庭,看到家庭的影響是無分種族的。
2024年台北國際書展大獎小說獎評選時,《甜麵包島》一度因全寫的是外國故事及太像翻譯小說,引發評審熱烈討論。經過數度激辯交鋒及投票,本書因為台灣從未出現過這樣語調的小說而獲青睞,與另外2部小說並列首獎。得獎評語寫著:「《甜麵包島》小說餘韻迷人,總能以一種同理的凝視但不介入的視角,緩緩推進人物的哀歌輓歌,使讀者不斷反芻咀嚼,令評審激賞。」
神對生命的建造 也打造了小說路
「我是直到寫《甜麵包島》,才覺得自己真的可以成為一名作家!神給我空間和時間寫作《左手之地》,同時又給了我島上的經驗和另一個新的題材,這全都是神安排的,我想這就是神要我做的事」,目前正計劃開始寫下一部小說的鹿苹說道。
出身文學家庭,但「如果問我有讀過什麼文學鉅著,唯一認真讀過的大概就只有聖經」。鹿苹認為,她在聖經上的學習與寫作小說絕對有關聯:大馬士革之旅對屬靈的建造、與夫婿短宣時的信心、疫情時跟著教會主日學校長惡補新約精讀,整個生命建造過程十分清晰。
有人說,鹿苹的小說都有點悲傷,死亡的內容很多,但對於基督徒而言卻不悲觀,鹿苹說她是個「樂觀的末日論者」。
「死亡對基督徒來說,不是人死如燈滅,因為我們知道這個世界都要過去,仍在這世界上時,我們就當珍惜光陰,一天活出一天的樣式。我知道,當末日、生死那道分隔線來臨時,我不會後悔」,鹿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