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硯美
過去,一個世代往往是用十年來計算。在我的成長階段裡,聽過Y世代、X世代、Z世代,接著是千禧世代;然而到了今天,這些用來形容「世代」的詞彙都成了過去式,現在還在用這些詞彙來對「世代」作為分界,恐怕也有一定的年齡了。
從流行歌曲來談的話,有研究指出,大部分的人到了29歲之後,就鮮少再聽「新歌」,從而這個狀態,就自然會被還在追新歌的人看作是「老人」。即使生理年齡距離「老」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上述所說跟「新與舊」有關的這條分界線,好像越劃越快,越切越清楚。
如此景況讓人難以適從,因為自己上一刻好像還與青春有關,一下子,青春就過了。於是,許多人換了一個眼光與態度,就是對青春的人開始有著各種看法,說到底,還是對於改變得太快,有著很深的「不甘心」。
世代問題是關係而非事工
舊約聖經從摩西到約書亞時代,一直是許多現代教會青年復興運動熱衷傳講的信息,可是,我們常常是在「事工」與「資源」甚至是管理的「權力」上面談成全,談支持。
有一件事是我們鮮少討論的,就是從世代的文化差異,包括溝通方式、兩性觀念、婚姻觀念、家庭觀念,選擇工作的取向等。對我而言,這還是很世俗價值觀的「長輩」角色思維,多半是要「做事」而不是談「關係」。
做事,就是給予與需求,但是關係就複雜許多,需要不辭辛勞的溝通與交流,更重要的是能夠「換位思考」。我常常開一個玩笑說,大家都喜歡WWJD(如果是耶穌會怎麼做?)這個標語;但是,有沒有想過這問題的答案,不同世代回答的還真的莫衷一是。
所以,明明是同一位上帝,為什麼每個世代都用不同的角度去認識和經歷上帝?我會說,正因我們所信仰的神是一位「活著」的上帝,所以,祂是以對於每個世代不同的方式,與每一個人建立起獨一無二的「關係」。
從昭和穿越到現代的大男人
《極度不妥》是今年在影音串流平台上架的日本喜劇影集,由知名編劇宮藤官九郎執筆。故事從一個身處昭和61年(1986年)的鰥夫小川市郎(阿部貞夫 飾)開始說起,身為中學體育老師的小川,返家途中意外搭上一台穿越時空的自動駕駛巴士,穿越到了令和6年(2024年)──然而這38年的跨度,其實包含了整個日本社會的驟變,其中包括了兩性平權運動、職場的職權保障、禁止校園體罰;以及其衍伸的各種媒體內容,再到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改變。
從昭和時期整個社會以一種直接面對的、熱血的、充滿激情的表達方式,一下子闖入現在令和時期各種謹小慎微、迂迴甚至有著許多防衛、遮掩的表達方式,這都讓小川市郎這個時空穿越者吃盡了苦頭。
從第一集開始,穿越到餐廳的他,感受到第一個衝擊就是,服務生變成了送餐機器人,點餐變成要用平板電腦,人人耳朵都戴著藍芽耳機,手上都拿著行動裝置。
更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的言談內容,被這個時代認為是帶著許多不雅、歧視與偏見,是難以接受而必須改變的;在他的眼裡,為什麼這個時代的人如此容易被冒犯,所有的科技都進步了,可是,他卻覺得人與人之間變得無比的疏離和複雜,過往在昭和時期相對純樸、直率的人心已經不見了。
兩個世代的妥協與融合
然而,這看似世代與世代之間的鴻溝,透過穿越者來說,不過就是一種「水土不服」,可是,編劇的突破之處在於,他並非將小川市郎寫成一個刻板、食古不化的「大叔前輩」,更多的時候,他努力去理解那些自己的「極度不妥」,特別是傷害到他人的部分,原因會是什麼。
另一方面,小川也堅持著部分昭和世代對於人與人之間要有的素質的堅持。他後來誤打誤撞,被一家電視台聘為心理諮商師,有一場戲,是電視台一位主播爆出醜聞引起輿論撻伐,小川卻親自上街街訪,要那些發表議論的民眾重新客觀地認識他們所撻伐的對象。
故事也透過其他角色,例如一位曾經紅極一時、總是愛提當年勇的編劇,表面上,是諷刺這些中年男性經常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也看到這個資深編劇對事情的超高要求、完美主義,以及最重要的是他對自身職業的盡責。
我很喜歡劇中每一集都會有一段「歌舞」,其中有一集是小川市郎被電視台要求去上一檔綜藝節目,把他跟一位曾經飾演不良少年而出名、如今已經過氣的明星搭成一組,要他與另一組現在經營新媒體而出名的青少年去玩問答遊戲;主持人會問兩位「昭和大叔」有關現代年輕人流行的詞彙,再問青少年參賽者有關昭和時期的問題。
後來這個節目就發展出一段「歌舞」,裡面的內容其實跟一本暢銷書《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中,莫瑞教授跟他的學生的一段對話很像,他的學生覺得教授老了,可是教授卻對他說:「我有年輕過,但你沒有老過。」
整齣《極度不妥》充滿了大量幽默、機智的對白,讓我們得以看見,原來世代與世代的隔閡,不是無解的,而是要用「心」去解的。
愛是超越世代問題的解方
用「心」去解,其實就是用「愛」去解。小川市郎在現代遇見了自己的孫女犬島渚(仲里依沙 飾),然而他在昭和時代其實是和讀高中的女兒小川純子(河合優實 飾)相依為命。
孫女在現代的時序早已經是個單親媽媽,年齡遠大過在昭和時期的女兒,但是,跨越了時間,整部日劇世代之間的差距,就是用小川市郎對女兒、孫女乃至女婿的愛所拉近的。
因為愛,所以想要理解,因為想要理解,所以願意放下預設的成見,放下本位主義,自己認為的應該與不應該;從而無論是從過去穿越到現代,還是現代穿越到過去,是昭和還是令和,人們可以有各種不同的生活方式與樣態,有不同的科技與文明,可是,人與人之間都希望被好好對待,被愛,被關懷。
觀眾會在觀看過程發現,每一個角色都因為「愛」而改變自己,以致文章開頭所提,因為「被」改變的「不甘心」,就從被動轉成主動。
當「不甘心」被「愛心」取代,我們才會發現,原來不是因為要「做事」所以才要「成全」,而是世代之間,從來都是一個互相成全的關係。每一個世代不是要變成另一個世代期待的樣子,而是通過不同世代的交流與溝通,我們都在自己所身處的世代裡,成為祝福那個世代的一分子,成為無可密合的裂縫中的亮光──不同的,愛來包容;斷裂的,光來填滿。(本劇分級為13+特別輔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