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麗群

這是一個演算法編織而成的資訊過載時代，似是而非的消息群鶯亂飛，分不清孰真孰假？假相愚弄人心，我們是否也會自欺欺人，拒絕面對真相呢？

時尚模特兒成戰地攝影師
由真人真事改編的英國傳記片《她眼中的世界》（Lee），描述身兼時尚模特兒、攝影師和戰地記者的上世紀奇女子黎‧米勒（Lee Miller, 1907-1977）的人生故事，特別聚焦在她走進二戰前線直擊現場的過程。電影訴說她如何以熱情突破社會刻板限制，堅持以影像為無聲者發聲，鼓舞大眾勇敢做個良心清潔、誠實無偽的時代見證人。

《她眼中的世界》是奧斯卡影后凱特‧溫絲蕾（Kate Winslet）首度身兼製片及女主角之作。凱特於2015年一場拍賣會中，買下黎‧米勒生前與朋友共餐的桌子，更進一步探究、決定拍片講述她的故事；她集結業界優秀的幕後陣容，將英國攝影師、黎‧米勒的獨生子安東尼‧彭羅斯（Antony Penrose）於1985年為母親撰寫的傳記《米勒的多重人生》（The Lives of Lee Miller）搬上大銀幕。

被譽為廿世紀最傳奇女性之一的黎‧米勒（以下簡稱「黎」），曾是知名時尚雜誌《Vogue》的模特兒；她興趣廣泛且才華出眾，因亮麗容顏於1927年登上美國版《Vogue》嶄露頭角，為往後波瀾壯闊的多重人生展開序幕。芳齡二十多，黎在攝影與被攝之間選擇了拍攝照片，讓他人看見「她眼中的世界」。

付代價揭開集中營真相
電影開頭，一位年輕男子為晚年的黎進行專訪；神色憔悴的黎以「彼此交換個人故事」為條件，接受了採訪，並向對方展示親自拍攝的戰爭照片。

劇情回到1938年，當時的黎從紐約時尚模特兒轉型成為懷擁抱負的攝影師，在法國過著隨性放浪不羈的文化人生活；黎跟英國詩人兼藝術和歷史學家的若蘭‧彭羅斯（Roland Penrose, 1900-1984）墜入愛河，隨他來到了倫敦，爭取成為英國《Vogue》雜誌攝影師。

翌年，二戰爆發；黎在雜誌編輯兼好友奧黛麗（Audrey Withers,1905-2001）的支持下，突破性別偏見成為戰地攝影記者，繼後與同為美籍的《生活雜誌》特派記者大衛‧雪曼（David Scherman,1916-1997）前赴歐洲，直擊戰事最前線。電影亦提及黎用相機記錄戰時的女性肖像，歷史場景計有倫敦大轟炸、巴黎解放和納粹集中營。

藉影像為受苦無聲者發聲
諾曼第登陸成功不久，黎在解放後的巴黎與舊友重聚。她聽聞納粹佔領期間，無數人被帶走上火車一去不返；這些失蹤者除了猶太人，亦有藝術家、共產黨員、非裔人士等。本著記者的天職，黎與雪曼駕駛吉普車前往布痕瓦爾德（Buchenwald）和達豪（Dachau）集中營，忍受沖天臭氣踩上滿是屍體的火車，按下快門揭發慘絕人寰的失蹤真相。

戰爭結束，人們陸續舉辦勝利派對；黎和雪曼卻記掛著那一車又一車的失蹤者，毅然捨棄歡愉來到納粹集中營，將屠殺真相收入相機。

兩人接著開車來到希特勒的慕尼黑寓所（還未知曉他已在柏林自殺身亡），看著希特勒布置古典優雅的寓所，米勒靈光一閃，由雪曼協助拍下最著名的攝影作品〈在希特勒的浴缸裡〉，讓這幕戲成了全片情感與歷史張力的重要場景。

拍攝完畢，兩人再也按捺不住為集中營逝者相擁痛哭；生自猶太家庭的雪曼吐出了上帝的椎心之痛：「他們是我的百姓！」（They were my people.）這一切令人赫然發現：記者原來被賦予了無可替代的神聖職責，甚至要為記錄歷史真相付上犧牲及重大代價。

電影裡每張觸目驚心的真實照片，在在顯彰這位女性戰地記者的勇敢與誠實；目睹戰爭的殘酷，黎試圖轉頭不看，但她沒辦法，因為「你已經看見，再也無法裝作看不見。」（Once you’ve seen it, you can never unsee it.）於是她和同伴冒著生命危險直入戰火煙硝捕捉歷史真相，用影像為戰爭受害的無聲者發聲，讓世界無法麻木不仁、轉身不看。

今年昔逢二戰結束八十週年，全英才剛歡慶紀念同盟國的勝利，歐陸的烏克蘭卻仍戰火未熄。人類經過兩次世界大戰仍未真正學到教訓，至今依然上演「國攻打國」的戲碼。面對無辜的戰爭受害人，我們吶喊：「戰爭發動者為何沒有從歷史學會功課？」或也質疑：「掌管全地的上帝，為何容讓他們如此而帶下苦難？」

電影中，黎在前線的所見所聞改變了她的生命；她不再像過往一般放縱自我崇尚享樂，而是發自真誠地關懷著苦難裡的人。面對傷勢嚴重的士兵，黎頓悟出人生有更崇高的目的，而非單單為自己而活。

在集中營的屠殺現場，駭人的死亡景象震懾黎和雪曼，激起深切的悲憫之情；即便慘不忍睹，他們卻堅強地克服內心的恐怖感，直面殘酷按下快門，用不能磨滅的證據告訴全世界：納粹大屠殺「不是聽聞或想像，而是真的！」

「直視苦難」需要非比尋常的勇氣，不是因為苦難令人難受，而是苦難能破碎自私的人性，使我們身不由己共情受苦者的痛楚，產生無私的愛付上自己。基督徒不怕上帝拆毀自我中心的堅固營壘，就勇敢地將目光投向苦難吧！

長年承受創傷壓力症候群
二戰結束後，黎回到英國與若蘭‧彭羅斯在一起。當時，社會輿論對廣播報導集中營的暴行仍然存疑；黎力促雜誌刊登她親臨現場拍攝的照片，卻礙於當局擔心加深戰後人心的沉痛感而被拒。黎為此憤怒萬分，她也出現了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症狀，開始濫用酒精。

黎和若蘭於1947年結婚，之後生下兒子安東尼；她鮮少談及自己當過戰地記者的事，離世後才被兒子在家中發現了她拍攝的六萬張照片及個人書信、日記等珍貴資料。安東尼使用這些文物為母親創建了「黎‧米勒檔案館」，並且撰寫出版她的第一本傳記。

壓力創傷苦苦纏住黎的後半生，可以想像安東尼的成長歲月並不容易；這些發現是一種「遲來的理解」，他是在母親身故後，才終於體會她所承受的身心痛楚。數十年來，他渴望著將母親的故事搬上大銀幕，現年78歲的安東尼如今美夢成真，大讚凱特呈現的黎‧米勒形象精準得令他不能置信！

聚焦按上帝形像被造的人
黎的記者眼，幾乎全部定格在人的身上。凱特‧溫絲蕾認為：「黎的攝影作品是一部鉅細靡遺的戰地史料。」這些史料的聚焦點卻非事件或事物，而是上帝按著祂的形像被造的人。今日傳媒最關注的，許是政治、股匯、AI、消費、物慾……，人在哪裡？

2015年秋，一張敘利亞三歲男童伏屍土耳其海灘的照片震驚全球；當時的英國首相大衛‧卡麥隆因此改變了強硬態度，承諾接收一萬五千名敘利亞難民。這張對焦童屍的照片說盡難民的悲慘際遇，讓全世界無法撇頭不看；一旦看了，就非付出行動不可。

記者眼目所定睛的世界，會成為社會大眾所看見的世界！身處充滿謊言的大環境，許多真相被烏雲遮蔽，連人也不見了！誰肯撥開厚密雲層，將真相顯明，讓人跑出來？也許，今世基督徒都要有一雙敏銳超然且執著尋真的記者眼，勇敢揭開被淹沒的真相，讓真理之光驅走一切欺瞞。

（本片分級為輔12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