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中陵（新北市五華國小教師）

小琉球是台灣唯一的珊瑚礁島嶼，位於屏東縣東港鎮外海，從海岸線即可目視。最著名的地標：花瓶岩，因形似花瓶而得名，是遊客必到的景點。由於島嶼不受東北季風的影響，造就豐富的海洋生態景觀，尤其是近年隨著環境保護的提倡宣導，海龜數量加增，吸引潛水客蜂擁而至。

記錄百年前小琉球見聞
彰化基督教醫院創辦人蘭大衛醫師的夫人連瑪玉女士（Marjorie Landsborough,1884-1984），於1922年出版《美麗島之旅》（In Beautiful Formosa），是她在北部大屯山的宣教師避暑山莊，為遠在英國家鄉的教會青少年所寫，藉著活潑新奇的故事，使他們認識福爾摩莎宣教工場的日常生活。連瑪玉在這本書的第三章，就曾生動的記錄百年前小琉球珊瑚礁的面貌與見聞。

她寫道：「你若搭飛機來這個海灘玩一個下午，就能在珊瑚上玩水。……你可以撿到最精緻的粉紅色、紅色、白色珊瑚，還有各種大小、形狀、顏色的漂亮貝殼。你收集那麼多，重得讓飛行員說飛機幾乎飛不回去呢！」百年前的飛機已經有載客服務，但尚未普及，且載客量僅只十多人。連瑪玉藉著坐飛機連結英國與福爾摩莎，的確充滿想像。

早年小琉球的珊瑚和貝殼，種類繁多不計其數，最為特別的一種叫做「臺灣蕈珊瑚」，屬於石珊瑚目，珊瑚體呈不規則狹長形或橢圓形，是臺灣特有種，僅分布在墾丁及小琉球海域。遠在英國家鄉的青少年，應該沒有看過海邊的珊瑚，畢竟珊瑚這種熱帶亞熱帶生物，不會出現在高緯度的歐洲啊！

有趣的是，坐飛機是沒有辦法到達小琉球的，這裡沒有機場，只有漁港。人們只能靠坐船才能上岸登島。連瑪玉說，去小琉球要坐舢舨：「它是一種漢人的船隻，微風輕拂的時候，升起帆，舢舨就能自己愉快地前進。沒有風的時候，就要划槳了。」

英國青少年肯定也沒看過舢舨，連瑪玉是這麼形容舢舨的外型：「舢舨最重要的是它的眼睛，漢人認為舢舨若沒有眼睛，就看不見要往哪兒去，一艘瞎了眼的船怎能筆直行進呢？於是他們在船頭畫上一雙又大又鮮豔的眼睛，就能清楚要走的方向！」

筆者找到黃靜山的作品〈南國之船〉，畫家將台灣早期的舢舨，描繪的栩栩如生，既有風帆，也有那雙船頭前方的大眼睛。

宣教士治病同時拯救靈魂
連瑪玉來到小琉球，是為了醫療宣教。「船上載了一些漢人基督徒、兩位宣教師和他們的男嬰。他們要在小琉球住一陣子，協助當地少數基督徒，並且向還不知道上帝之愛的人傳道，也要發送藥品給他們。」兩位宣教師，指的就是蘭大衛和連瑪玉夫婦，那位男嬰就是他們的兒子蘭大弼，日後也成了彰基的醫師。

當時是四月，不過已感受到南方烈日赤陽。「宣教師醫生身體疲弱，每天都要挪出休息的時間，但是早晨都會幫來自全島的病患看診。病患看診之前，宣教師和助手們會和他們一起在宣教小屋旁的小教堂聚會，告訴他們那位大有能力的醫生，不但會醫治他們的身體，也能醫治並拯救他們的靈魂。」治療身體、拯救靈魂，向來是醫療宣教最為重要的策略方式。

病患得醫治送來海中謝禮
有些病人病得醫治，像是退燒，或是眼疾痊癒，就會回到宣教小屋來道謝，他們帶來的謝禮，經常是當地的海洋特產，連瑪玉是這麼形容：「好大一隻看起來毛骨悚然的龍蝦，或超過一碼長的鮮魚。但是他們夜裡捕撈的成果不好時，就送來蛋、花生，或是美麗的貝殼或珊瑚。……但是這樣的貝殼，並不是在海邊撿得到的，而是潛到海裡才拿得到喔！」

至於要怎麼潛到海裡取得大貝殼？她也有紀錄：「他們一定要在晚上游泳出海，一個人手裡要拿著點亮的火把，以便照亮貝殼所在的位置，因為珊瑚灘這一帶的水域清澈如玻璃。一看見不錯的大貝殼在海床爬行，其中一個人就迅速潛入水裡撿起它，放進腰間懸掛的小袋子裡，然後像玩偶匣裡跳出的玩偶一樣，蹦出海面來。」蘭大衛醫生甚至好奇的問，通常可以潛入海裡多深？他們說最厲害的人，可以深達六十英尺（約十八公尺，四層樓）。

盼望福音種子落在好土裡
連瑪玉還記錄島上一處駭人聽聞的地點「女嬰洞」。這裡離宣教小屋不遠，是一個又大又深的黑色洞穴，大海在下方拍打衝擊，發出隆隆響聲，當地人家將棄養的女嬰投入洞中。這個洞是粗糙不平的珊瑚礁岩洞，竟然有如此狠心的事情在這兒發生，聽了都令人難過。

這處被稱為「死囝仔坑」的地方，過往由於重男輕女，家中若有第二個女兒出生，就會被丟棄在坑洞內，坑內的岩石為深紅褐色，被穿鑿附會形容棄嬰的血染紅了岩石。日本來台殖民後，已經禁止這項陋習。連瑪玉語重心長的說：「我們盼望有那麼一天，他們的心會軟化，福音的種子灑落的地方不再是石頭地，讓我們祈求那些種子能扎根在好土裡。」

行程結束，宣教師乘著大眼凝視前方的舢舨，再次越過起伏的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