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03 基督教論壇報 / 雅歌閱讀

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著你

檢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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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蓀

說自己完全不關心臉書上誰來按讚,終究是騙人的。

有的讚,是阿姨表嫂學姊學長們胡亂疼你一把。有的讚,是新朋老友路過意思意思地簽到。還有的讚,會讓我以為自己那天一定是被文學之神眷顧了吧。

而J的讚,和這些都不一樣。

J不像牧者、長老或執事的孩子,只消一點才氣就能輕易享有整座舞台的聲光。剛入團的他不怎麼引人注目,愣頭愣腦的,就只是一副真心喜歡吉他的樣子。在敬拜團的編制裡,其實你若無心,久久不進步也是可以的,就當去團裡交個朋友。

就在友人和我樂天知命地將天賦視為自己的屋頂時,J卻默默鑽研和弦,讓音色澄澈細緻,做那所有非必要的事。終於有一天,朋友和我都不得不睜大眼,哇,怎麼忽然就彈得這麼好啊?我們都沒有想過,僅只是對一樣事物的真心喜歡,竟可以讓人走得這麼遠。

J對攝影也是這樣。儘管我不懂攝影,只知道他從單眼用到底片機,連洗片都進暗房自己來。然後有一天,他將自己在演唱會中拍的照片寄給主唱,人家當晚就請他簽個授權書,將照片交給廠商了。問了,他也只是靦腆地說,因為自己喜歡。

J其實比我們小幾歲,但心中那股敬意讓我們不禁要在他的名諱後面加上一個「哥」。於是,當朋友告訴我自己喜歡他,我以為,那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當時的情形複雜,很難解釋。大約是,妹有意,郎不知有情還無情;妹不願戳破,才能一直喜歡,郎人又太好,說不出直接的話。

而這樣的時候,你需要一個真心的好朋友。看不慣曖昧的情狀令朋友屢次心傷,某天,我終於忍不住背著朋友私訊J。那段無禮的對話翻譯過來是這樣的:「如果你沒有喜歡她,就不用再回我了。這樣我就知道了。」

就這樣被已讀不回。

朋友心碎一地,決意換教會。才換不久,就在那裡遇見人生摯愛,幸福快樂地結婚去了。從結果來看,你即使稱我為上帝的使者或愛神邱比特,都不算太過分。儘管朋友的原話是:「你就像一條拉不住的狗那樣衝出去。」

一切都好。就是J和我之間那個Line視窗,從此便停在那頁空白了。這也沒什麼,年輕的我想。人生那麼長,一路上總要丟失幾個友朋。日子或平淡或洶湧,終究也一路向前了。

 

我實在想不起那天自己究竟寫了什麼,臉書上突然飄來J的讚。後來還有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

「欸,J真的是,不知道在友善什麼。」我試探性地敲友人。

「他從來沒有討厭你吧。」是嗎?但怎麼能?

到後來,不論是臉書、IG,是廢文或更廢的文,沒有一篇沒有J的讚。

等到某次他在與朋友的對話中,興高采烈地將我與一個有藍勾勾的音樂人並列,我才終於驚覺:this is too much。

「欸欸,J什麼時候以粉絲自居了?我到底寫出了哪部偉大的作品,到底是哪一篇?」我不知幾次為了同樣的事敲友人。

「我還以為你急著丟我是什麼大事。我要去洗澡了。」她總是這樣打發我。

究竟是怎樣從無聲的尷尬走到真誠的支持,我真正不明白。我不知道自己做對了什麼。

事實上,我什麼也沒做。

寫到這,就不能不談到我們之間的幾次互動。

那天,我鼓起勇氣敲J,想跟他借一張照片去參加圖文比賽。字不如人,只能靠圖。

儘管拿去,他說。「我等著你的文字讓我的照片以全版之姿被張貼在捷運站。」

那篇文章最終沒有得獎。換成稿費才一字 0.4 元。但那段在嶄新的IG 視窗裡的溫暖對話,曾讓我一度覺得,自己是那麼有價值。

而另一次,說來話長。

幾年前,曾得到一個小小的獎。知道作品會被製成合集,難免當真了,畢竟這輩子說不定就這麼一次,自己的名字和文學出版社扯上邊。

那張隨書印製的得獎人照片我是選了又選。即使友人說照片裡的我很像「葛優癱」,但,那光,多像被靈感親吻的瞬間。我的確曾擔心上衣品牌形象不好,但後來成品出來,我知道自己的擔憂終究多餘了。

別說衣服品牌了,編輯把一切都裁掉,最後成品還要再調成灰階。

這就是我此生唯一一次在文學出版品上的露相。你無法想像我有多懊惱。

於是,我又一次厚著臉皮敲了J。

J拍什麼都自成風格,但他每次拍女朋友的肖像照,都好看得讓人忍不住流眼油地祝福這對璧人白頭偕老永浴愛河。

我有時候想,追捕光影與構圖的技巧,和,讓另一個人在你面前露出毫無防備的樣子,究竟哪個比較難能可貴,哪個比較像恭維?儘管他技巧實在沒話說,但對像J這樣的人來說,我猜,是後者。

從講定要拍照開始,J傳了好幾種不同的風格給我,做足了功課。那些,除了照片有景深以外,我什麼都看不明白。而討論到最後,他總是那句,「希望不要讓你失望。」

拍照前一晚,我跟J還有陪聊並提供剪影的友人K約好,十點在咖啡店,自己打算九點多先去佔位子。

早上九點十五分,我正在上眼影,J敲我,估狗地圖告訴他,旅程一小時,所以他 8:45 就出發,結果半小時就到了。

我們的確需要指責估狗地圖。但,一小時。我不知道怎樣的情分可以讓一個人從美好的週六白天抽出兩小時通勤(這是台北不是洛杉磯),揹著沉甸甸的鏡頭,更別提中間得陪擺拍尷尬相貌平庸的模特兒虛耗。看完《新手作家求生指南》,知道創作者務必有給自己作品標價底氣的我,想要上道地請J開價,但他一毛都不願跟我拿。

拍照當晚, 他先是問了我還有用Line嗎?

有的,當然。

我無能揣想他問的當下,腦中閃過什麼。但我確信我們兩個都知道,有些話,已經再也不需要說了。那視窗五年多來的靜默,終於被他傳來的第一張照片打破。

「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評斷。模特兒是我,攝影師是你。」

我滿是死角的臉如今成了別人鏡頭下的作品。那就好像自己的身上,也藏了誰的形象。

等湊到了家人與友人的肯定,我終於能比較篤定,整組照片唯一的遺憾就在,自己不是個美女。不然有這種質感的照片,誰還需要什麼文才。

對了,我不知道你每次想像聖經裡的祝福——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著你——腦中湧起的是什麼。

我有一個自己喜歡的版本:願那些冰釋的前嫌,無言無語的和解,那些無能追根究柢只能姑且稱作禮物的善意,也會追隨著我。

它們曾經發生過。無論它們發生幾次,於我總像奇蹟,璀璨耀眼。而,每次收到J的讚,就像那些奇蹟再次喃喃低語:「是可能發生的喔,是可能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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