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馨
一晚忙得無法喘息的夜班，一場分秒都為病患搏鬥的照護，《失控夜班》這部真實描繪護理師當班困境的電影，不單是獻給醫護人員的致敬信，也是預告醫療體制危機四伏的警鐘。
影片的開始就是瑞士某家醫院尋常的一天。 擔任護士的芙蘿拉林德（由德國影后萊奧妮‧貝內施 飾）準時上班，換上制服，開始病房小夜班的工作。
然而情況不同的是，這晚她負責的樓層病床全滿，卻僅有兩位護理師，帶著對狀況一知半解的實習生，且要苦苦等候一位整天忙於開刀的醫生來說明病情。
護理師尋常又驚悚的一天
照她例行的節奏，如定時幫住院病患量血壓、體溫，更換輸送液、打針、依照醫囑給藥、推病患進出手術室、協助行動不便的病患換尿褲、擦拭排泄物、急救支援⋯⋯應該可以應付自如。
不過，當晚在人力短缺的情況下，她要協助遲到的病患進開刀房，再把手術完的患者推回病房；有人使用顯影劑出現不良反應；有人催她找醫生說明病情；有人心情苦悶，無視安危，拖著氧氣罐到陽台抽菸；還有住在頭等病房，要求護理師提供五星級隨傳隨到服務的企業家……如此一披掛上陣，就得馬不停蹄、同時處理多項醫療工作的環境，讓焦頭爛額的芙蘿拉一步步踏上醫療疏失的風險，令人看得驚心。
住院的病患大都有滿腹的愁苦和焦慮，能夠求助的對象，大多是站在第一線，互動頻率較高的護理師，但同為血肉之軀的他們，在面臨一人當三人用的壓力下，如何做適當的反應，亂中有序又保持平和？正是這項工作最大的挑戰。所以這部由瑞士拍攝的電影，除了反映護理師高壓職場的現狀，也呈現當今醫護人力短缺造成的惡性循環。據悉，現今瑞士仍缺少3萬名護理人員，36％的合格護士在最近短短四年內選擇離開。
護理工作的繁瑣與任重道遠
《失控夜班》將護理師8-9個小時的工作，真實呈現在90分鐘的緊湊劇情中，讓人了解護理工作的繁瑣與任重道遠。
相較於診斷病症、開立醫囑、進行手術的專業醫生，護理師負責的臨床照護、生命徵象監測、藥物管理、傷口處理、教育病患、病歷紀錄、跨部門溝通的工作雖屬基層，但他們擔負的責任卻不容小覷。
在片中看到，若未按時更換病患的尿褲、沒有即時處理突然血糖低下的患者、沒有把點滴的針頭插好或即時更換輸送液，病患將會陷入多麼可怕的險境，何況要是一有閃失弄錯藥物，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然而，即便了解護理師身負重任，但在現今的醫療體制下，除了薪資落後的處境，最令人受挫的是，身為第一線人員，還得忍受有些傲慢、粗暴或是頤指氣使的病患和家屬；就像片中住在頭等病房的企業家，不但要求芙蘿拉端茶倒水，還會拿著手錶計算她完成的時間。以他的角度，花錢辦事理所當然，但因忽略醫院撙節成本，人力短缺的現實，反而顯得刻薄無理。
在專業之外多走一哩路
本片鏡頭除了緊緊跟著護理師的腳步，清楚描繪醫療院所面臨的嚴峻危機，也透過犀利冷靜的視角，細膩刻畫病患的恐懼、無奈，以及與護理師之間觸動人心、感人肺腑的相互關懷。
例如，檢查後確定無礙的女病患，心裡釋然讓她體會無病一身輕的喜悅。原來人們一生求名、求利、求財的渴望，在病症和災難前完全變得一文不值；人能好好活著都是上帝的恩典。而女兒遠在國外的失智老婦，則能靠著護理師哼唱的熟悉歌曲，平靜焦慮躁動的心緒。
其他對藥物有不良反應、對罹癌憂心忡忡、對開刀恐懼萬分、對預後狀況不甚滿意的病患，能夠獲得片刻慰藉的出口，往往是不時出現在他們面前的護理師，以致於片中可以看到，護理師除了需要對病患照護和藥物的專業知能，也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才能陪伴患者克服未知的恐懼，提供他們適合的照護建議與心理支持。
在病房裡，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壓力和煩惱。芙蘿拉本身也有難以克服的家庭問題，不過基於專業，僅能壓抑內心的低落，以積極樂觀的話語鼓勵徬徨的病患。即便心理處在無處可逃的迷宮，芙蘿拉偶爾也能從病患的處境，想到自己值得珍惜的人事物。
既是警訊也是求救信
醫院是生死與時間賽跑之處，也是制度與信念較量的場域。由於護理人員長期受到許多要求，獲得的報答卻有限，當長期存在的醫療人力短缺和資源困境無法獲得解決時，電影中赤裸呈現的崩潰景象，未來恐怕不再是特例。
據導演佩特拉‧沃爾普表示，本片的創作靈感，主要來自長期同住的護理師室友，在醫療職場壓力下燃燒生命，卻一再被社會忽視的經歷。加上參考前護理師瑪德琳‧卡維拉格在德國引發話題的暢銷自傳小說，並邀請對方共同協力編劇，才能將護士一日夜班的內容描述得如此引人入勝。
因此在柏林影展首映後，不但在歐洲社會引起廣大共鳴，也讓改善醫護勞動條件的呼籲聲浪再起，更使本片入選明年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成為一封向全球醫療體系發出警訊的求救信，期望成為啟動醫療改革的催化劑。
根據專家預估，本世紀末全球將短缺1千3百萬名護理師，若想維持醫療品質，具有前瞻眼光、先見之明的政府，應該儘早重視醫療體系結構、醫療資源分配不均，與基層醫護人員身心遠超負荷的問題，如此才能避免醫護人員在高風險與高壓力的環境下，釀成人命關天的悲劇。（本片分級為保護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