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10 基督教論壇報 / 靈修禱告

【華神專欄】從神醫回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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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與富有的少年官,有一段關於尋求永生的對話。

◎張聖佳(中華福音神學研究學院副教授)

歷史學家麥克馬倫(R. MacMullen)綜合初代教會的文獻記載指出,在諸多緣由中,吸引人群歸主的最關鍵與有效因素是神醫(Christianizing the Roman Empire, 108)。置身初代教會的環境,可以想像神醫的重要性。先人時期的醫療水平遠遜於今,反觀今日,醫學發達,醫療診所的普及程度已經超商化。與其說神醫很難發生,倒不如說大環境對這類報導更容易抱持不置可否的態度。

神醫:昔與今
時代的便利和知識水平的提高,讓這類報導更容易被視為天外趣聞,甚至歸類為迷信怪談。即便是基督徒也視有病投醫為天經地義。若有難以解釋的經驗發生,個人主義主導的時代之靈會自動將它歸因於與己無干的邊緣事件,而不會如同過往將之視為族群中的奇事加以傳播。這兩者毫無交集,一邊表徵群體對共同經驗的信賴感,另一邊是個人主義的懷疑精神。

筆者相信今天依然有神蹟。舉例來說:天主教會的封聖資格是受封聖徒必須經嚴格查驗確證曾經施行過神醫,最起碼就這件事而言,神醫是繼續存在的(雖然其發生方式和一般所理解的神醫相去甚遠)。

然而筆者也想客觀指出,神醫報導在今天的影響力已經不如從前,也不會得到如同在過往那般的關注。現代社會發展至今蒙神賜福,得以累積豐碩的醫學成果與醫療文明,若去選擇放大神醫的聲量,這並非智慧,也不會為整體的教勢成長帶來加分,甚至不能排除其中存在著不實的報導。今日若要出現因著神蹟帶動族群歸主的案例,或許只能在類似亞馬遜密林原民聚落等醫療宣教尚未觸及的區域。

以上的分析若令人不解,筆者要指出,神蹟的功用原本就只是階段性。除非在今天又出現一個符合類似階段的條件處境,否則「神蹟異能」已經逐漸不是,甚或已然不是現世的焦點。質言之,在初代教會神蹟確實帶來福音的爆炸動能,今日的人心卻不是如此。

"Christ Healing the Blind Man", by Carl Bloch

少年官與現代人的追尋
從聖經來看,神蹟也不是使人歸主的必要條件。聖經新舊約各自記載許多神蹟,舊約的神蹟是要為以色列民的獨一神做見證,新約的神蹟是要為三一真神做見證,兩者的目標相同,後者更是成全了前者。然而曾經渡過紅海、吃食嗎哪的以色列人不因經歷大神蹟而相信神。或者說表面信了,實際上沒信。耶穌在耶路撒冷區域施行至少三件大神醫異能(約翰福音五章、九章、十一章),但耶路撒冷人還是決定將耶穌交付釘十字架。這樣的反應若放在現代,應該不會太令人詫異。新舊約百姓看到的神蹟其稀有性億萬倍於今天的神蹟不止,卻不因此帶來信心的功效。信心是聖靈的賞賜,唯有這個恩賜使人經歷重生,在舊約如此,在新約亦然。

只是,若歸因於聖靈的賞賜,故事大概又是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的老套劇本。但筆者想到聖經中來向耶穌求永生的少年官,那個深富現代形象的求道者──那位不是求神蹟(神醫),卻是求人生機運的現代人;永生對他來說不是天堂,而是一種圓滿的快樂。

說他是個人主義者,他卻也可能是個利他主義的信徒。他要的是一種置身於真相之外的熱情(說實在的,這已經遠優於置身於真相之外的冷漠)。這樣的快樂、機運或是熱情既然是置身於真相之外,就當然可以用任何置身於真相之外的方式去追尋,得到的回報卻是膺品,而且是以最昂貴的價格所買到的膺品。

少年官保留了他認為還不能割捨的東西(經文說是他的財富),而那樣東西象徵的就是他的心。因著這個保留,他等於徹底失去了所有。有什麼比一顆心得著自己所想要的熱情、機運和快樂來得重要的,但它卻也成為導致少年官失去一切的原因。

這個少年官象徵唯我獨尊的現代人,內心渴想熱情、快樂和機運,卻又不願意放掉個人主義對一切的目空與懷疑。現代人在乎的不是信什麼,而是要什麼(或者在乎自己缺少的是什麼)。神蹟(神醫)並不是現代人真正要的東西,如果他曾經要過這個東西,它會隨著時代的演變褪色而失去新鮮感。

換個角度,現代人要的是永遠的新鮮感,與此同時,卻又希望能夠永遠地保有自我。自我被視為最大的財富,即使至終憂憂愁愁地離開,也不能和它須臾分離。

無限回溯與真正的醫治
然而,宇宙的中心絕不是自我。宇宙扶持了生命,因為它是被一位扶持生命的主所創造。神以良善創造了宇宙,又在交付自己的當中來到世界。神是分享、在愛裡互動,毫不自我中心的神。人性的自我中心卻是一個無底坑,無限回溯(regressus ad infinitum),形成一個沒有滿足,沒有新鮮感,也沒有永生的殘酷狀態,除非這個無限的回溯得到救贖,進入到生命的原點,被創造的救贖主來接住。

只有創造主的無限,才接得住無限的回溯,使它進入到永生。在無限和有限的無限不對等當中,神以無限的慈愛來對待任何一顆軟弱無力、有限之心的投奔,讓它的生命不再想去遁入天際,也不再死於世間的迷局,而是有一位創造天地、道成肉身,勝過死亡且能更新萬物的永活主宰,可以成為這一生直到永遠的倚靠。這是何等奇妙的不對等!

耶穌愛少年官,可嘆少年官的有限之心選擇投奔自己。耶穌這顆心對普世有神形像的每個人卻沒有改變。在這個不在乎信什麼,而是一味要什麼的時代,現代人如同少年官一般不斷地來向耶穌求道。如果不了解這個時代不在乎信什麼,就不會明白信心的對象以及信心必須扎根的重要,也就自然會輕看對信心對象有紮實的認識。若是不了解這個時代並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或者究竟缺乏什麼,就不會知道當代人的心在迷惘或冷漠中經歷無限墜落(即便這種感覺像是無根的飄浮)所產生的焦慮。

中世紀西歐社會開始經歷一波類似中產階級的富庶時期,當時的教會發出呼籲,要社會正視「心之渴想」。今天的AI時代亦復如此。唯有正視自己真正在乎想要得什麼,才會知道自己所愛的究竟是一個無限回溯的虛空,抑或是有生命在其中。

回溯到本文起初談到的神醫,時至AI時代,神醫已經轉化為一個象徵無限回溯、被一心追求的所愛記號。究竟教會中所追求的回溯是神醫在不同時代中的替代品,還是決志進入到記號的本體,在停止回溯的當中經歷到最大的神醫。

張聖佳

中華福音神學研究學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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