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雨

面對生離死別，是整個家庭都得共同經歷的生命功課。它不會因為我們年齡漸長，或曾陪伴過他人走過哀傷，就變得容易些。死亡的來臨好像不覺把生活節奏調慢了一拍，每個人都得重新學習如何繼續前進。

婆婆因癌症末期病故，我們其實一直都有心理準備；她在生前也把後事交代得一清二楚。所以當她安息主懷時，我們雖然悲傷，卻並不意外，許多事情也能照著先前的安排一一進行。只是，在這些奔走與處理之間，心裡的沉悶仍然層層堆疊上來，讓人透不過氣。那天，我們帶著孩子出去吃午餐，希望能換個空間，讓大家的心暫時輕鬆一點。

為孤獨老婦送蛋糕慶生
那天正逢國定假日，餐廳裡比平常熱鬧許多。許多客人攜家帶眷前來用餐，談笑聲此起彼落，交織出一股充滿生命力的氛圍。喧鬧的人潮中，我們隔壁桌卻坐著一位滿頭銀髮的老奶奶，戴著一副細細的銀框眼鏡，一個人享用著她的午餐。大兒子天性溫暖，總能很快與人建立起親近感，不到幾分鐘，他就和她談了起來。

從對話裡我們才知道──當天竟然是她的生日！

她沒有多說為什麼是一個人前來，也沒有提起家人。這背後或許有一些不便言說的故事──有些孤單無需張揚，只是靜靜存在。但這樣的安靜，卻在節日裡顯得格外突兀。

我們悄悄替她點了一份小蛋糕，請服務生插上蠟燭，送到她面前。

蛋糕端上去的那一刻，服務生帶頭唱起生日快樂歌。附近幾桌的客人也不約而同加入，拍手、合唱。老奶奶抬起頭，驚喜得像個孩子，一絲光芒從眼底亮起來。

看著老奶奶的笑容，我心裡被深深觸動。

原來在哀傷的路上，我們依然還能行善，依然還能成為別人的祝福。悲傷沒有奪走我們的能力，反而讓我們看見：每一個微小的善意，都可以重新點燃生活裡的小小燭光。

效法但以理的「素常一樣」
這個月團契查考但以理書，大流士王的禁令曾引起了不少討論。有人忍不住感嘆：「但以理怎麼能這麼淡定？面對這種事還能照常禱告，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等到生活翻覆、面對生離死別，這句話竟自動浮現，在心底閃著微微的光：「但以理一日三次雙膝跪在他神面前禱告感謝，與素常一樣。」

婆婆離世的這幾天，我常常想起這幾個字：與素常一樣。

與素常一樣，我們會落淚；與素常一樣，仍要為家人準備三餐；與素常一樣，週三仍去參加禱告會；與素常一樣，主日一樣要敬拜神。

與素常一樣，祂一直都在。祂是但以理的神，也是我們的神。

我們的信仰並不要求我們壓抑悲傷，而是學習在哀傷中，慢慢摸索哀悼的節奏，也教導我們明白，日子仍會運轉，而神也會與我們同行。

或許這就是信仰的溫柔力量，並不馬上把生活重新組裝、恢復原樣，而是讓我們在破碎中看見每一道裂縫間恩典之光的透現；在苦難的缺口裡，見證善意仍能發芽。

悲傷不會把生活全數奪走。它會在心裡留下重量，而喜樂，也會在某個時刻，輕盈飛翔，翩然而至，落在我們當中。生命裡的得與失從來不在我們的掌握之內，而哀悼與感恩，原來能同時並存。

在這感恩的季節，我也想起箴言的話：「你手若有行善的力量，不可推辭；就當向那應得的人施行。」原來，行善並不需要宏大的力量，也不是等到心情完全平復後才能開始。它常常就在生活裡的小事上，在悲傷與疲憊之間的空檔中，只要願意伸手，與素常一樣，力量便會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