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提摩西  採訪／提摩西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以下簡稱AI）時代的來臨，似乎勢不可擋！當   AI成為顯學，儼然是誰掌握了最先進AI技術，誰就握有未來。在這樣的科技趨勢中，身為基督徒的你我，以及服事國度的眾教會，可曾想過如何為福音的緣故使用AI工具？除了以謹慎戒懼的態度認識、學習，是否還有可能讓AI服役教會和神的國度？

AI不能取代教會

為甚麼不探討元宇宙、區塊鏈、物聯網、虛擬實境等科技？根據目前發展，AI已不單只是一項科技，將有極大可能會造成人類社會文化與價值觀重構。教會與基督徒若不積極認識並參與AI發展，「將失去在文化對話，以及倫理、法律議題討論中的發言權。更有一個迫在眉睫的挑戰，就是教會的工作效率將相對低落。例如多媒體內容的產製若達不到一般公司的水準，根本難以吸引年輕人，所以教會對年輕一代的吸引力將越來越降低。」中華基督教網路發展協會副祕書長、積極在教會中倡議AI應用的蒲正寧長老在接受採訪時指出。

教會一方面必須積極面對並參與AI時代；另一方面，教會的領袖與基督徒也必須清楚認知，「上帝才是真正的主權源頭，AI是受造物，伏在上帝主權下，所以基督徒不能把AI當成信仰，不能讓任何東西取代神的地位！」已嘗試將AI應用於教會的改革宗長老會桃園教會江秉彝傳道受訪時強調。

在驚歎其功能強大的同時，也需要認識到 AI無法取代教會。首先，是因為人有真實而深切的社交需求。

三位一體的上帝是父、子、聖靈緊密相連、互動，而受造的人類也反映如此特質，使人有團契、互動、彼此關懷的需要。AI無法取代，也無法滿足這一點。江秉彝傳道剖析：「教會的基本核心也不會改變，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團契，進而發展出彼此關懷與牧養。」在 AI時代，教會的運作方式可能會變，但核心不會，也不應當改變。教會仍然是敬拜上帝、肢體連結、廣傳福音的所在。

AI無法取代教會的另一個原因，是真實團契勝過知識傳遞。

美國著名神學家約翰• 派博（John Piper）牧師在講道中提及，自己向ChatGPT下指令，要求寫出一段根據卡森（D. A. Carson，加拿大著名福音派神學家）神學的30秒讚美詞，三秒鐘後AI便按要求生成。派博牧師詢問會眾：「這是讚美嗎？」這也挑戰基督徒思考：到底甚麼才是真正的信仰？

來自馬來西亞的蔡頌輝（Andrew Chai）牧師，以福音漫畫聞名，目前在歐洲從事華人留學生福音事工。他在透過臉書Messenger接受採訪時回覆：「如果只是語言陳述正確的神學，機器能夠做得比牧師更好。但人是有感受的，如果教會的牧養與門徒培訓，只著重於知識的傳遞，一般信徒直接從AI所得到的信息可能更全面。然而，AI所不能提供的是實體陪伴、身心碰觸、情感交流、及時勸勉、親身督導、伸手扶持，還有活生生的榜樣。這，才是牧養與門訓的意義所在！」

AI成為極佳的輔助工具

美國LeadingAI事工創辦人兼總教練陳德堅認為，基督徒對AI的警戒是必須的，但也不必過度害怕。1 蒲正寧長老則指出：「現在教會領袖和基督徒最需要的，就是建立一個對AI正確的觀念！」

AI是工具，既不可怕也不神奇；透過積極學習，能有效降低對AI的恐懼。現在大眾普遍使用的生成式AI，例如ChatGPT，仍有所謂「幻覺」情況產生，也就是產生的答案看似真實，但實際上是錯誤、不準確，或完全虛構的資訊。任何人在使用AI時，「需要審慎判斷，分辨甚麼領域可以使用AI，甚麼不行，還有 AI生成答案的真實性與準確性。這是我們的責任。」江秉彝傳道特別強調。

目前使用AI門檻越來越低，甚至只要透過語音給予指令即可。教會與牧者同工積極運用 AI有甚麼好處？蒲正寧分析：「可有效減輕牧者很多行政工作，尤其是對人手不足的小教會和偏鄉教會而言，AI更是一大利器。」

以江秉彝傳道所屬桃園教會為例，這個不到20人的小型教會，在AI工具輔助下，能在短時間內創作出華語敬拜詩歌〈復活的光芒〉，並用AI將這首詩歌翻唱成17種不同語言。AI也讓江傳道以高效率的方式經營教會社群媒體。他把主日講道的錄音檔上傳AI工具，再根據講道內容迅速生成社群圖卡，在平日提醒會眾反覆思想並實踐真理。AI協助進行教會資料翻譯及編寫工作，例如製作海德堡要理問答的德文與中文對照解釋。

「AI能讓小型教會有能力進行過去會花費大量時間、人力、資源的事工！」江秉彝傳道興奮地說。

如果AI在小型或偏鄉教會都這麼好用，中型或大型教會運用AI，又能產生甚麼樣的信仰爆發力？

位於臺灣新北市淡水區的淡江教會，成立於2001年9月，在黃國倫、松慕強、莊育銘等牧者帶領下，逐漸成長茁壯。目前除了淡水堂與淡海堂外，全臺灣也有多處堂會及據點，更積極參與全球海外宣教運動，可說是有異象與宣教熱情的大型教會！

淡江教會AI福音中心的負責同工黃心磊傳道，在分享應用AI的心得時表示，最主要還是因著傳福音使命，讓福音可透過AI轉譯，成為更受非基督徒理解、接受的內容。同時有提升效率並降低時間、人力、資源的消耗，以及擴展教會研經影片《每日研經釋義》在網路禾場的影響力。

淡江教會AI福音中心的完整團隊，可細分為程式組、教師組（以主任牧師莊育銘為首）及美術組。設立教師組的目的，正是為AI生成的內容嚴格把關，確保符合正確的神學教義，和淡江教會的使命與信念。

以整體教會資源導入AI，產生了驚人的信仰爆發力。黃心磊傳道介紹，莊育銘牧師主講的《每日研經釋義》影片，每個月在YouTube影音平臺上有非常可觀的瀏覽次數。在此根基上，同時配合淡江教會的宣教方向，已將部分《每日研經釋義》翻譯成日文，並積極開發泰文版。值得一提的是，在日文版《每日研經釋義》影片中，莊育銘牧師化身成動漫人物，以日文講解聖經並為收看者祈禱，十分符合日本動漫文化！2

然而淡江教會對運用AI廣傳福音的前瞻性與積極性遠不止於此。黃心磊傳道強調：「淡江教會的願景，是先開發供教會內部使用的AI平臺，就像是淡江教會版的ChatGPT與 Midjourney3，輔助教會的各項事工。若將來時機技術更成熟，樂意秉持國度異象，將AI應用的資源分享給更多教會，不分教會大小，一同領受上帝藉AI科技賜下的祝福！」

教會如果想觸及Z世代（約1997–2012年出生）的心，就必須進入他們活躍的數位場域，並以他們熟悉的媒介傳遞信息。Z世代成長於智能型手機、社群媒體及短影音，他們使用媒體的習慣與過去截然不同，例如偏好如 TikTok、Instagram Reels、YouTube Shorts等的短影音，甚至已不再使用Google搜尋引擎，更傾向在社群媒體上搜尋所需資訊。

善用AI則可有效幫助教會與Z世代溝通。好比協助教會快速生成多語言敬拜詩歌、講道摘要，甚至將內容轉換為符合當地文化的形式，就像淡江教會動漫風格的解經影片。AI也能幫助牧者團隊分析社群媒體數據，認識年輕人的需要和所關注的議題，有效調整內容策略，提升互動。再來，AI讓教會可以提供更個人化的信仰資源，滿足Z世代對真實性與個人連結的需求。

可能的危機與反效果

若是教會與基督徒不積極跟上AI時代浪潮，將導致甚麼負面影響？AI大大提高異端寫手產出內容的速度和數量，因此很可能「會佔據網路上的有關基督教的論壇、部落格及媒體。」蒲正寧長老語重心長地指出。

更需警惕的是，因AI大語言模型的訓練基於網路內容，大量異端內容產出，將導致訓練未來AI模型時學習這些錯誤內容，使未來產出的內容「越走越偏」！

透過倡議教會認識並學習使用AI的經驗，蒲正寧長老發現，不少教會及牧者對AI並不十分理解，擔心被取代，削弱聖靈引導，內容不純正而誤導會眾。或者教會缺乏熟悉AI的同工，即使買了AI工具也不知如何有效應用於教會的工作流程，同時缺乏使用AI的規範。

教會除了積極尋求使用AI的同工，也需要制定專屬的AI指引，明確界定甚麼樣的服事可以使用，並尊重著作權、隱私權，也要在倫理及過度依賴等方面設立規範。

談了這麼多AI在教會的可能功用，難道不會有反效果？

蒲正寧長老坦言：「在教會運用AI，一定會有反效果的情形發生。所以，基督教媒體可以針對反效果部分，進行更詳盡全面的調查報導，這樣對眾教會會產生很大幫助！」

參考了各種媒體、機構針對AI反效果的文章，可發現AI在人類社會產生的主要反效果，包括：取代人類工作；被惡意利用所產生的安全問題，例如用AI進行詐騙；歧視；隱私；經濟不公平；服務品質下降；對AI過度依賴；社交互動減少；只按照指示工作……等等。4

試想，教會若是大量運用AI，可能減少人力，導致部分同工失業。牧師、同工、信徒大量使用AI，可能因過度依賴而慢慢失去思考、判斷及創造力。因AI系統需要給予大量個人資料進行判讀，可能造成會友資料外流或濫用。如果教會讓AI擔任過去由信徒承擔的服事，像是個人輔導、關懷，可能減弱真實的社群連結，以及信徒在參與服事中信仰成長的經歷。

在謹慎中邁出腳步

教會應用AI的第一步，除了建立正確觀念外，更要從現有的工作流程著手。蒲長老建議：「不要一開始就想用AI建立新事工，而是去思考AI如何幫助解決現有問題，提高教會工作效率。」

江秉彝傳道認為教會應從「最缺乏的地方」開始運用AI，如此馬上可解決問題，並讓會眾看到AI的實際成果。例如社群經營、小組教材輔助、主日學教材與課程設計、兒童詩歌……等等。當教會累積運用AI的經驗與心得，可進一步讓AI幫助牧者從不同角度（如特定會眾群體的生活經驗）思考講章內容，彌補牧者的盲點。但如同前面所說，以上所有的應用，都需要牧者、長執、同工及會友共同判斷和調整。

教會也需要培育AI時代的人才，鼓勵對AI有興趣的同工學習相關工具，作為種子同工或先鋒，帶動教會使用。更要對外合作，與其他機構、神學院、教會分進合擊，分享經驗，共同開發適合教會使用的AI工具或應用。

接受訪問的牧者們不斷強調，教會必須保持高度警惕和辨別力，關鍵策略是：以神為核心，以人為本；AI輔助，而非AI依賴。因此要優先考慮真實人際關係、神學完整性、健全倫理框架，並確保技術服務於教會使命，而非取代教會的核心價值。

AI潮流勢不可擋。在戒懼謹慎的同時，盼望教會和基督徒繼續認識並學習使用。猶如蒲正寧長老、江秉彝傳道，及黃心磊傳道不約而同的呼籲：「不如先邁出第一步，勇敢嘗試看看吧！」

註：

1.參考本刊76期，神國鄰舍單元〈用AI得益處；用 AI榮耀神〉一文。

2.淡江教會YouTube頻道https://www.youtube.com/@%E6%B7%A1%E6%B1%9F%E6%95%99%E6%9C%83-%E5%9C%8B%E5%BA%A6%E5%BD%B1%E9%9F%B3/featured。

3.Midjourney是一款由同名獨立研究實驗室開發的生成式人工智能程式和服務。最主要的功能是根據使用者輸入的文字描述（稱為「提示詞」或 prompt），生成高品質圖像。讀者可把Midjourney理解為一個強大的「AI畫家」，根據你的描述創作出令人驚歎的視覺作品。

4.更多關於使用AI的隱憂與可能，請參考本刊73期，神國管家單元〈AI人工智能的過去、現在、未來〉一文。

採訪者：
提摩西，目前協助 Innodata 公司針對AI／大語言模型，進行內容創作和資料標記工作。熱愛寫作，對新科技和 AI 極感興趣。希望藉由寫作，讓教會與基督徒合理、有思考地運用 AI ，使科技成為傳福音和建造教會的助力。

本文取自《神國雜誌》    80期  神國鄰舍 Kingdom Neighbo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