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06 天路客

《基督教藝術》等待守候的父親──浪子的比喻

檢舉
于禮本 于禮本 追蹤

撰文──于禮本(國立台南藝術大學藝術史學系副教授)

路加福音十五章11-32節「浪子回頭」比喻,是許多人耳熟能詳的故事,在華人文學中亦不乏帶有「回頭是岸」、「迷途知返」意味的類似典故。然而,這則聖經比喻並不只在訴說浪子的追求享樂、身心失落與幡然醒悟,還點出了相關人物的反應及心態。

在基督教藝術中,關於這則比喻的題材,隨著中世紀盛行描繪耶穌生平而開始出現,早在十一世紀的許多聖經插圖,就以系列性手法呈現情節的不同段落(圖1)──如浪子要求分家、離家而去、揮霍玩樂、落魄到與豬搶食之際的悔悟、返家與父親相遇、父親為浪子穿上新衣戒指、盛筵的準備、父親與大兒子的對話等。

圖1. Eadwine psalter, The Prodigal Son, 1150; leaf M.521(recto); The Morgan Library & Museum

連環場景呈現  浪子放蕩失落
這些如連環畫般的場景尤其適合出現在聖經抄本、教堂門面的浮雕、室內壁畫、柱頭雕刻、鑲嵌彩窗與裝飾壁毯上。藝術家不僅再現情節的發展,不時也將詮釋融入其中。

例如在塞爾維亞教堂的拜占庭壁畫裡(圖2),繪師將「分家產」與「父子相遇」場景裡的父親直接代換為耶穌,並讓分家產的父親(耶穌)手拿天秤。這個「算錢」動作一方面日常化地傳達內容所述;另一方面透過持平的秤桿,暗示了父親對待兒子們的公正,回應比喻結尾裡,大兒子對父親有所不公的控訴。

圖2. Monastery Manasija (Serbia), Narrative Scenes in Choirs: The Prodigal Son (Detail); 1418

此外,基於天秤的圖像在藝術傳統常環扣著「最後的審判」,因此不無提醒觀者自問,在最後面對神的時候,所有的「人世追求」到底能有多少留下?

塵世過客浪子  何時悔改醒悟?
自文藝復興開始,「浪子回頭」受青睞的程度更甚,小兒子的放浪生活、養豬時的醒悟、歸家與父親的相遇,逐漸成為主要題材。畫家如波許(Hieronymus Bosch, 1450-1516)甚至將此內容與「塵世旅客」的寓意結合(圖3):畫面前景裡一位衣衫襤褸、枯瘦憔悴的旅人微微回首,引領觀者看向背景裡有如其過往再現的縮影,如破敗骯髒的妓院、隨地撒尿的失序行為、圍繞飼槽吃食的豬隻等。此畫面在扣合浪子經歷之餘,也呼應當代的宗教寓意文學:每個人都是紅塵過客,庸碌跟隨世間誘惑,不知何時才願踏上歸家正途?

圖3. Hieronymus Bosch, The Pedlar (The Prodigal Son); 1494-1516; oil on panel, 71 x 70.6 cm ; Museum Boijmans van Beuningen

受到風俗畫發展的影響,十六到十七世紀的尼德蘭地區偏好描繪浪子的吃喝嫖賭,讓誘惑人心的口腹之慾、酒色金錢等元素齊集一堂(圖4)。這些作品一方面流露對當代庶民生活的興趣,另一方面透過誇張扭曲的人物面容,影射內在的道德腐敗;更有些作品強調晚間的恣意狂歡,除了反映當時藝術手法對夜景掌握的熱衷,也在同時達到凸顯罪性在「暗處」肆行的效果。

圖4. Jan van Hemessen, The Prodigal Son, 1536; oil on oak wood, 140 x 198 cm; The Royal Museums of Fine Arts of Belgium

除了「浪子的放蕩」,「浪子的悔改」也是常見題材。最具典範性的是德國畫家杜勒(Albrecht Dürer, 1471-1528)的版刻,透過浪子跪在豬群前、抬頭望天的祈禱謙卑姿勢來暗示內心的悔悟,這個圖像影響日後畫家達數百年之久。

圖5. Hans Thoma, The Prodigal Son, 1885; oil on canvas, 87 x 111 cm; private collection

而十九世紀的畫家漢斯‧托馬(Hans Thoma, 1839-1924)卻跳脫了這樣的構思(圖5),讓駝背垮腹的浪子獨坐草地上,沮喪垂頭閉目地沉浸在自省中;原本在敘事上重要的豬隻反而退居邊緣,幾乎與岩土融為一體,背景的大片黃土及密雲取而代之成為畫面要素,暗示著飢荒之年與苦難生活;在此,天際的彩虹卻畫龍點睛地回扣了洪災後神所給的應許,暗示希望的來臨,也帶出神的信實與慈愛。

畫家經歷詮釋  痛失愛子父親
作為文本的高潮,「浪子歸家」亦是許多畫家的首選場景;尤其巴洛克時期的作品,多偏好刻劃父子相遇的時刻,無論是讓父親在離家甚遠的路上跑向兒子,或是父子在家門前的相擁,戲劇性的動作與激情皆是引人之處。

圖6. Bartolomé Esteban Murillo, Return of the Prodigal Son, 1667-1670; Oil on canvas, 236 x 262 cm;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以畫家穆里歐(Bartolomé Esteban Murillo, 1617-1682)的作品為例(圖6),赤足破衣的浪子祈求懺悔地跪在父親面前,而父親不計前嫌地彎腰伸長雙臂,將他帶入懷中;右邊隨侍的僕人捧著象徵除罪的白色裡衣與恢復位份的華貴外袍;左邊的僕從帶著牛隻與斧頭,交代了歡慶宴會的準備。

不同於這種人物繁多、情節豐富、騷動熱鬧的表現,林布蘭特(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 1606-1669)的作品卻是出奇的靜態簡約(圖7),不僅沒有戲劇性的波動,半明半暗的光影也讓人物顯得晦黯不明、神情莫測。特寫式的光點凸顯出畫面的主角並非背對觀者的浪子,而是他的老父;同時也側寫了畫面右緣糾葛望著兩人的大兒子。

圖7. Rembrandt Harmensz van Rijn(1606-1669), Return of the Prodigal Son, 1668; oil on canvas, 262x205 cm; The State Hermitage Museum, Saint Petersburg (Russia)

畫中的父親好似久久無語般、輕輕按手在孩子背上,臉上幾無表情地反向微傾著頭,有如瞎眼般的側耳關注懷中浪子的動靜。光線下的父親顯得老邁、疲憊,卻溫柔與接納;其滄桑遠勝浪子。這或許是最貼近比喻裡父親心底深情的一件作品。

林布蘭特在過世前一年完成此畫時,已經歷事業從巔峰大落至破產潦倒,以及妻子、女伴、多位兒女皆先他而逝的遭遇,尤其唯一長大成人的兒子提多(Titus, 1641-1668)就在完成畫作該年過世。如今筆下所現並非事件的發生,而是一位痛失愛子父親的內心,在靜默無語中滿溢著對孩子的無限包容之愛、不止的念想與苦寂孤獨。

上帝慈愛永存 每天皆是歸家日
耶穌的這個比喻極其激勵人心,因它應許了上帝對悔改罪人的恩慈包容與喜愛,只要心念反轉,皆可回到父神隨時敞開迎接的雙臂。但它也是個悲傷的故事,因為刻劃了一位渴求與人相交而不得、孤獨等待、想念渴見離家愛子的父神。

典故裡的兩個兒子都不愛父親;小兒子跟著世界的腳步離家而去,留在家裡的大兒子也心如雇工,計算著父親的物質給予,在乎人前的名聲地位;兩人皆將物質享樂置於對父親的關愛之上,只有利益交換而無心靈相契。

與父神離心的兒女們有如最貧窮的「首富二代」,用虛幻的幸福與價值,替換了父家裡永恆的無上豐美與自身真正的尊貴位份。生活中的苦難或為罪的後果,或為神催逼我們歸家與祂親近所允許的奧秘契機;兩者皆非用以懲處,而是為了給予平安、忍耐、鼓勵、安慰與建造。

祂的慈愛永遠長存,因此,每天皆可是歸家日,即便腳步軟弱,但耶穌已親自為我們祈求不失信心(路加福音廿二章31-32節),且必定陪伴領我們返回投入父親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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