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玲（中華福音神學院學務長、新約副教授）

處在高舉人權、民主的社會，人們尊崇自決的原則，強調個體的自主性。國家主張政體自主權，社會推崇人民自主權，企業看重經營自主權，學校教導身體自主權，病人也要擁有自主權利。

「自主性」說明一個人擁有獨立思考並作決定的自由與能力，能不受脅迫而自主地使用自己的法則。因此，個體自主給人一份安全感，因為決定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個體自主也給人一份尊榮感，因為自己是獨立自決體；自主權更給人一份成就感，因可按自訂法則推展個人計畫與目標。可見，自主性是促進人心理健康與快樂的必要因子之一。

擁有真正自主  或者逃避卸責？
根據聖經的記載，上帝是自有永有的，祂擁有創造並掌管世界的主權。人是按著神的形像造的，也因此自主性是人存在本體的特質之一，而渴望擁有自主權則是人存在的必然欲求。自主性說明人擁有自由意志，可作決定；相對地，人須為自己的選擇擔起相對的責任，如此才是一個真正獨立自主的個體。

只是，亞當面對自己錯誤選擇的第一個反應竟是逃避與卸責，以致他失去了真正的自主權，從此活在罪權勢的轄制中。這「逃避卸責」的模式歷世歷代皆可見。

人是自主性個體，也擁有自主權，卻未必有自主能力與素質，因為人不一定會，也不一定能，擔負起自己所選帶來的相對責任。表面上，逃避與卸責也是個人自主權的選擇之一；實質上，未能擔起己責，表明已不是整全的自主體，已將自主權交給了他者。

換言之，人的逃避或卸責顯示自己對相關人事物的憂懼，而未能勇敢面對並擔責，則表明自己放棄了主動權，已將自主權賣給了所憂懼的人事物（以換取「暫時不憂懼」），甚至被其狹制、擄掠為奴。

人民自主權  真的在全民手中？
反觀現今的民主文化，人民自主雖可避免決策者獨斷獨行、讓人民更有參與感、更關注群體共同利益，但是當群體缺乏共識或只顧個人利益，將帶來社會的混亂與分裂。並非群體中的每一個體都有自主能力與素質，或都可擔起自己的責任；因此，當群體中有逃避或不擔責的個體或小團體，且這些人是多數時，人民自主權真的握在全民手中嗎？還是，「民主」已操控在某些小團體的手中，已成了某些小團體逃避與卸責的最佳防護衣？

教會事工在面對各樣決策時，也喜歡採取「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方式，但試問，在教會中成熟無私的屬靈人多，還是屬肉體的嬰孩多？教會是否還握有基督身體的自主權，能單為基督作見證？

虛擬世界尋安慰  反削弱自主力
再思網際網路迅速發展的世代，網路高度提升人們生活的便利性（如網路購物）、加速人際之間的聯繫（如各類社交通訊軟體）、擴充人們需要的相關知識與信息（如各類研究或資料搜索平台）、豐富人們的娛樂生活（如網路看影音、玩遊戲）。面對網際網路提供的各項優勢，人們可自主使用以促進多元學習、豐富個人見聞與生活，進而促使自己更多發展與成長。

然而面對網路上的各樣選擇，若使用者沒有自主能力與素質，或逃避不擔責，則將使人陷入網路的劣勢，如：網路成癮、網路交友陷阱、網路犯罪、網路暴力甚至危害個人隱私。如此，網路使用者的自主權還握在自己手中嗎？還是，使用者已將自主權賣給了「網路」以換取暫時的愉悅？使用者有能力再從「網路」的轄制中拿回自己的自主權嗎？

此外，處在網際網路的世代，人們常徘徊於真實世界與虛幻世界之間。在真實世界中，這世界的中心並非自己，但自己卻是與這世界互動的中心；因此，個人的期望與自主權的選擇，在真實世界不一定都能如自己所願。

當人們面對真實世界不如己願的壓力、挫折、焦慮卻感無助或缺乏自信，此時快速的紓解法就是逃入虛擬世界，在那裡建構一個以自己為中心的世界，也可以形塑一個堅強、有能力又自信的自己。就如，在現實生活中得不到成就感時，人們可轉而投向網路遊戲世界，在其中尋求獲勝的成就感與慰藉；或是人們可藉助直播平台，尋求更多機會展示理想中的自己，以提高個人關注度與按讚度，藉此提升個人的成就感。

暫離充滿壓力的真實世界，而在虛擬世界稍得喘息，等力量恢復再回到真實世界繼續面對生活挑戰，這的確是一種紓壓法。然而，當人們習慣逃離真實世界的無助無望，而躲入虛幻世界尋求紓壓忘憂與快樂，甚至逃避在真實世界當負的責任，人們已漸漸將手中的自主權交給「虛謊」，也漸漸讓「在虛幻世界追求的慰藉」掌控並奴役了個人的自主性。

如此活在虛幻世界雖可讓人用自己的方法尋求慰藉，暫得紓憂增樂，卻逐漸削弱人們面對真實世界的自主能力並承擔責任的能力，以致人們漸漸交出在真實世界中的自主選擇權，甚至放棄了自主權而不再是整全的自主個體。

反之，活在真實世界雖充滿壓力與挑戰，若選擇勇於面對並探尋適應性的因應對策，則能不斷增強個人的自主能力與承擔能力，即或在艱難中仍手握自主權。我們每天的生活都面臨選擇，或選擇逃避無力改變的事實而轉入虛幻世界，或選擇活在真實世界面對各樣挑戰並接受無法改變的事實。

回歸創造次序  重享真自主
上帝既擁有創造並掌管世界的主權，祂知一切真理事實，也能解決一切問題。人受造雖有自主性，但在神的創造次序中，人須將自主權降服在神的主權下，如此人們才能永享被賦予的自主權。

然而，亞當相信了虛謊者的話（參創世記三章1-5節；約翰福音八章44節），未降服於神的創造次序，而自己作主、想如神一樣知善惡；結果卻是，亞當雖能如神知善惡，卻無法如神掌管善惡，因而落入「被惡掌控」之困境。

事實說明，神的話是真理事實，祂不許人吃善惡樹上的果子其實是對人的保護；可惜，人不專一相信神的話，而讓虛謊者半真半假的話成功地誘使人棄真實入虛謊，人因而在虛謊中逐漸失去了自主權。

神子耶穌曾說：「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耶穌要帶領人進入永恆真理的事實中，人唯獨相信祂、專一尋求祂的幫助，以承擔在真實世界中當負的責任（回歸神的創造次序），才能重享神起初賦予人的真自主。

在虛謊世界駐足越久、或越沈溺於虛謊中，人們將逐漸失去自主權。當徘徊於真實世界與虛謊世界，我們的生命有多少在虛謊世界中迷失了，又有多少駐足於真實世界？我們享有真自主嗎？

程玲
中華福音神學院學務長、新約副教授